戏缠郎(70)
沈湛一下下抚着她的长发,“我根本不在意你到底是谁,你可想摆脱他们?”
二人在疏淡温和的光中相拥,窗外偶有几声鸟鸣。
“母亲不在了,我没旁的念想了。但父亲毕竟是我父亲,孝道在先……”宋婉乖顺地伏在他胸口。
其实人伦孝道,早在父亲无数次无作为中消散了,那些艰难的日子她不会忘。若说这个人世间有谁是宋婉离不开的人,那便只有母亲。
可母亲也不在了。
宋文卓作为父亲在她心里的分量,不如给她一个清清白白官宦人家闺女的身份更重要。
所以,“父亲”这个身份,必须在。
沈湛沉默片刻道,“一会儿找女医来,给你的伤处上药。”
宋婉陪着沈湛吃完午饭后就走了。
沈湛看着空无一人的居室,忽觉得阳光刺眼,问:“她这几天在做什么?”
“逛园子,看书。”立于一旁的成川答道。
“她可吃得惯这里的饭菜?”他问。
“吃得惯,宋姑娘食欲很好,还夸了厨子。”
沈湛望着面前的菜肴,想起她每次陪他用饭时欣喜的模样。
难道宋文卓竟如此苛待她,连饭都不给她吃饱吗?
“去,找跟宋家后宅有牵连的人来,我要知道宋婉所有的过去。”
“是。”成川道。
晚饭他没用多少,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沈湛忍不住问道:“她在做什么?”
“女医给宋姑娘诊治完,宋姑娘吃完晚饭逛到四时居看了会儿夕阳,又去瀛洲藏书阁拿了本书,就回去了。”成川答道。
沈湛作息十分规律,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他又问:“她睡了吗?”
成川道:“宋姑娘沐浴了好一会儿,还唱了小曲儿。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沈湛沉默地看着虚空处。
到了后半夜,下起了雨,雨声沙沙,湿寒的水汽透过窗缝涌进来,让人骨子里发寒。
黑暗中,青年睁着眼,翻来覆去久不能寐。
*
“世子昨夜睡得好吗?”宋婉一边浇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墨大夫道:“才诊完脉,世子脉象虚浮焦躁,眼下乌青,没睡好。”
宋婉摘下一束递给青衣医者,莞尔一笑,“那还请墨大夫给世子开些安神助眠的药。”
到了午间,沈湛看着满桌的饭菜,难以下咽。
想起宋婉与他一同用饭时,好像那些食物都变得鲜亮可口了。
现在他有种难言的郁闷,当初定下初一十五她来作陪的规矩,本是为了定好日子羞辱她,后来她主动给他上药,才多了相处的机会。
可现在到了云州,身体渐好,药无需再上,她便遵守初一十五的规矩,平日里不来了。
不是说要嫁给他么,怎么还不如以前亲近了?
“世子,即便宋姑娘成了世子妃,也是定下初一十五的日子来找您请安。”成川提醒道。
沈湛面色冷峻,像是没听见,问:“她在做什么?”
“宋姑娘与陈厨娘学厨艺,不小心烫伤了,敷了药了。”成川汇报道。
“烫到了?”沈湛顿住,放下筷子,沉默片刻,“我去看她。”
第38章 沈湛到宋婉所居的院子时,扑了个空,婢女说她又去了灶房。……
沈湛到宋婉所居的院子时,扑了个空,婢女说她又去了灶房。
沈湛的眉头微拢,这才烫到,就又去?
到了灶房,便看到了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缠着布条的宋婉,她唇角带笑,如瀑的长发松松挽就,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纤细的手臂握着锅铲,操作十分娴熟。
在沈湛的认知里,灶台是厨子厨娘待的地方,或许百姓家的母亲和妻子要围着锅边灶台转,但他的母妃是和灶台联系不到一起的。
而他的妻子……
在遇到宋婉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有妻子。
妻子,给他做饭?
沈湛心里泛起异样柔软的涟漪。
她专注于锅中菜,并未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一旁的厨娘实在无法忽视长身玉立的世子,那样气韵高华,如谪仙般的一个人,明明灶房日日打扫,窗明几净,她却还是生怕脏污了他。
厨娘刚想上前说话,世子带着威压的目光冷睨过来,她就住了口。
沈湛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显然还得有一会儿才炒好。
但他愿意等。
宋婉转身看见沈湛,脸上有惊喜,而后嗔怪道:“你怎么到这来了?哎呀我还想给你个惊喜的!快快,出去,这里油烟大,我马上把菜盛出去。”
沈湛讷讷地哦了声,听话地转身出去坐在外间。
小厮婢女屏声静气地立于一侧,惜春园最热闹最有烟火气的地方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只有宋婉一下下锅铲翻炒的声音。
“这几日听闻你胃口不太好,我就想学个你喜欢吃的菜做给你。”宋婉端着盘子走出来,“你先尝尝看呀。”
沈湛的目光落在那瓷盘中。
是他曾经最爱的醉蟹橙。
母妃在他幼时常做给他吃,可蟹性寒,有一次吃多了肚子疼的他直打滚儿,那之后他再想吃,就得央求母妃。
母妃走后,他生了病,不能也不愿意碰这道菜了。
宋婉是从王爷的手札中看到这段过往的。
她眨眨眼,道:“我放了姜丝祛寒,你尝尝味儿就好。”
一股香味扑面而来,沈湛盯着她,顺从地张开嘴,她迅速夹了一小块喂给他。
橙香混合着蟹肉的鲜甜,入口即化。
又吃到这道菜,沈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做的远比母亲生疏,橙子蒸得久了有些微微发苦,但他却觉得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