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的排名(168)
独孤胜则自觉地退到树下的空地,忙活着着给主子们搭帐篷,以求将功补过。
咕咕。
一只灰鸽子落在树间矮枝上,爪子上绑有红布条,独孤胜垫着脚尖,捉其在手,展开布条,上书四个大字“野鸦渡口”。
独孤胜认得此乃老夫人笔迹,重返火堆旁,恭敬呈上:“郡马,主母会在野鸦渡口接应我们。”
接应这一词用得真怪。
独孤胜想起苏祈安还失忆着,解释道:“寻常传信,苏家用白鸽,绑白布条,遇紧急事态,用灰鸽,绑红布条。”
在灵县,苏祈安的日常皆是他以信鸽传往舒州,当然,掐去了惊心动魄的桥段,只言郡马郡主恩爱绵绵,游山玩水一时忘形,要在灵县暂歇。
此事,大家都是知晓的。
不过独孤胜有个疑惑:“野鸦渡口在舒州城外二十五里外,荒得很,主母为何在那里等候?”
银浅道给出合理猜想:“有钱人都低调。”
苏祈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出门在外求个平安顺利,旁的她不好明言,就坡下驴地整了句“或许如此”,
“终不过一日半的路程,”独孤胜近乡情不怯,继续蹲在那处扎帐篷,边扎边道,“您呐,要吃好睡好,主母见您白白胖胖肯定高兴,我也好有个交代。”
苏祈安当即吃下颜知渺撕来的鱼肉,外酥里嫩,鲜香多汁,给予充分肯定道:“你手艺真不错,好吃。”
颜知渺:“好吃你就多吃点。”
苏祈安真就多吃了些,一人干掉两条鱼,朝着白白胖胖的目标进发。
秋夜寒凉。
苏祈安裹着松软锦被和颜知渺共睡帐篷。银浅获得了睡马车的权利。独孤胜坚决不睡,抱着大刀在火堆旁端坐,警惕一切风吹草动。
他这样,颜知渺也放心,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官道驿馆不住,来荒郊野岭绕道而行,主要是被之前种种搞怕了。
她从后拥着苏祈安,在其后劲浅啄两口。
苏祈安掌心贴住她手背:“还是凉的,我给你煨个手炉来。”
“你比手炉暖和。”颜知渺打了呵欠,合上眼。
。
鸟啼嘤嘤和草木芳香包围了山野的清晨,四人早起,整齐划一的蹲在溪畔边洗脸。
她们沿着溪流行进,好运气地遇上一乡间庙会,当即决定卖掉车马,在村民的好心指引下,以便宜价格租下一条乌篷船。
不缺钱的江南首富本意是租两条,这样坐着才宽敞舒适,但小乡村条件有些,是以四人并船夫抠抠搜搜挤一条。
船顺流而下,汇入河流。
独孤胜喜悦道:“顺着水流去往下游,就是野鸦渡口。”
天气甚好,浓云四散,金轮挂在瓦蓝蓝的天空之上。
两岸的景色也甚好,山野人家依山傍水而居,世代绵延,一块块麦田金黄纯粹,连绵无尽头。
颜知渺安坐船头,任由河面微风吹扬起发尾,望望天再望望两岸,吟诵“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苏祈安与她并肩而坐,握着她手道,贴心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在舒州多住些时日。”
美好谁都憧憬。
甭管能不能实现。
颜知渺点头:“好。”
银浅从乌篷内探出半边身子,左右张望,感喟空气里尽是宁静时光的调调。
忽闻身旁有特别的声响,转眸看去,是独孤胜在哭泣,铁汉落泪,我见不怜。
出于人道主义,银浅报以关怀:“你怎么哭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苏祈安看了看他的鬓毛,黑亮亮的,一根都没衰:“你别乱吟诗。”
“两年了,终于可以见爹娘了,”独孤胜抹掉眼泪,又吟诗一首,以显思家之情,“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
此诗如醍醐一般灌了颜知渺的顶,倏然想起在玉京出发前,把头们拜托她和苏祈安带回舒州府的家书。
一路艰难凶险,她早把“家书”忘去九霄云外了。
颜知渺紧忙问银浅。
银浅:“家书?什么家书?”
颜知渺转问独孤胜,不出意外的获得了同款回答。
苏祈安主动道:“我记得。”记忆恢复得零零碎碎,幸运的是,零碎里有家书这一段。
颜知渺柳暗花明又一村:“放在哪了?”
“大船着火那晚,被烧了。”
“烧了!?”
“烧个精光。”
颜知渺悲从中来,完了,我痛失十位把头信任。
事情已经发生,亡羊补牢也已经来不及,再多的安慰也显得苍白无力,但再苍白无力也要说两句。
苏祈安:“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独孤胜:“能玩玩,能乐乐,舒服一刻是一刻。”
银浅给出横批:“快活人生。”
颜知渺黑了脸: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金乌燃烧如火,落于西边天际。
。
芦苇飘荡,船夫立在月光下摇着浆。
四野寂静,只有船行水面的细碎声音。
小船摇啊摇,苏祈安昏昏欲睡,身子一歪,倒在颜知渺腿间:“快到夜鸦渡口时,记得叫醒我。”
“好。”颜知渺暂时抛却烦恼,嗓音柔情。
苏祈安闭上眼,呼吸渐渐绵长,不知睡了多久,她闲闲转醒,在夜色朦胧中望见夜鸦渡口有火把点点,火光中央立着一位衣着华丽的美丽妇人。
苏祈安问独孤胜:“是苏家的人吗?”
独孤胜从后钻出乌篷,站在船尾,与船夫并立,伸长脖子相看,兴奋道:“是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