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不能代表什么?”郁野紧紧抿住唇。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得匪夷所思。
“我的意思是,现在这个时机……还不能定义……”程桑榆第一次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个文字工作者,常用字三千,组织不出她觉得合适的语句,“……对不起,我不能说谎骗你……”
“那我亲你你为什么要回应,为什么不干脆给我一巴掌。”郁野想象不到自己竟会说出这样摇尾乞怜的话,“……因为你喝了酒?”
程桑榆睫毛颤抖了几下,还是把目光抬了起来。
昏暗里,她看见郁野眼眶里隐隐泛着水光,心里一惊,更加羞愧得无地自容。
“因为你亲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只是程桑榆。”她坦诚说道。也不知道,郁野会不会痛恨她的坦诚。
“那现在……你不只是程桑榆了是吗。”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失望,发现我和其他……其他首鼠两端投机取巧的成年人没两样……”
这样讲,太像是巧言令色的免责声明,程桑榆不再往下说了。
他当然应该失望。
她都觉得自己很混账。
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这样一个真诚干净的人。
“那么原本你打算怎么做?心照不宣地当做这件事没发生?”郁野攥紧了手指,眼眶泛
红。
程桑榆没有回答。
“你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郁野为她下了定论。
程桑榆无言以对。
郁野也不再说话,只站在她面前,脑袋更低地垂落下去,以至于她无法再看清他的眼睛。
程桑榆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应该走了。”
郁野不作声。
程桑榆往旁边迈了一步,有些恍惚的思绪影响了她对距离的判断,从郁野身旁经过时,把他的手臂轻轻撞了一下。
他好像没站稳似的,身体跟着一晃。
懊悔和羞愧的情绪几乎要把程桑榆淹没。
她张了张嘴,总觉得还说“对不起”,只会让郁野显得更可怜,于是没再出声了。
她快步走去客厅,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丢进包里,向着走廊里看了一眼,往门口走去。
“我送你。”
声音沙哑地传过来。
“不用。”程桑榆快步走到门口,换上鞋,把门打开。
阿加莎跟了过来,却只在玄关里坐下来,眼巴巴的望着她。
程桑榆叹声气,脚步一顿,向着郁野所在的方向望去。
自然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在心里说:抱歉,我好像彻底搞砸了你的生日。你最好恨我。
门阖上了。
郁野听见了关门声,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一下。
直到阿加莎过来蹭他、撞他、轻咬他的裤脚,他才回神,伸手,轻轻摩挲一下它的脑袋。
他骤然想起来,程桑榆喝了酒,要怎么回去。
这个念头顿时成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他急忙往外走,拖鞋没换,外套也没穿。
进了电梯,下到负一楼,往停车方向小跑而去。
远远地看见,车还停在那儿。
根本来不及分辨心里翻涌的到底是什么情绪,他赶紧几步跑到车旁。
车厢里没人。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来,意识到她应当是把车暂时留在这儿了。
愤怒的情绪,这才缓慢地浮上——怎么走也不晓得走得干干净净。
郁野回到楼上,气力全失。
他在沙发上躺下,大腿侧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手伸进去,顿住。
是她的塑料抓夹。
他拿出来,攥在手里,手臂抬起来盖住眼睛。
阿加莎“呜咽”两声,凑过来舔他落在外面的那只手。
他抬手轻抚了一把,“我没事。”
阿加莎没精打采地在沙发旁趴了下来,一声不吭的陪着他。
整个空间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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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榆走得很快。
小区绕,差一点迷路。
到门口打了一辆车,上车以后,双臂环抱,脑袋靠住了车窗。
离泊月公馆越远,枳花西路越近,那些沸腾的情绪就越冷静。
这样也好……终究没有结果的事,早一点了断都免得再受其害。
一路失神,等回神时,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程桑榆赶忙去摸托特包的内袋,从里面摸出来一面小镜子,跺亮楼道灯,往镜子里照了照。
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一张脸,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她伸手捋了一把头发,想起来自己抓夹落下了。
拼多多几块钱的小东西,也不值什么钱。
灯灭了。
程桑榆又站立片刻,才去摸钥匙开门。
去公园遛弯的程斯言和康蕙兰已经回来了,她打了声招呼,卸下背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斯言走到她面前,歪头打量她,“……妈妈你不舒服吗?”
“没事。”程桑榆笑了笑,“只是有点累。”
“那抱抱。”斯言上前一步,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抱抱。”
她感觉到一种重回轨道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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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上六点半,郁野起床,去了地下车库。
他坐进自己的那台吉普车里,手臂撑方向盘上,注视着斜对面车位上的那台车。
一直坐到八点,没等到有人来取车。
上午有系主任的专必课,不能缺席。
又等了十分钟,不得不走了,才把车子启动——他不常开车去上课,学校附近不好停车。
上午上完课,在食堂吃过午餐,下午去基地实习。
中午郁长河来了通电话,表示虽然不打招呼擅自把别人叫来生日宴,是他这个做爸爸的不对,可他这个做儿子的一点面子也不给,是不是也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