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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悖论(179)

作者: 仙芙 阅读记录

不过那场美梦,早就醒了。

谁都不能妄想一直活在梦中。

他们两人,都必须清醒地面对现实。

而这个现实,除了他们之间悲喜参半的过往和十年的错过空白外,还有……傅斯礼。

应粟醒来后,一直刻意回避自己去想他。

可离开医院的前夜,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他病房外,站了一夜。

她想不通。

他这样一个冷血狠戾,将人命玩弄于鼓掌间的男人,此刻怎么会奄奄一息地躺在ICU的病床上。

浑身插满的管子,心跳检测仪上接近于直线的微弱起伏,还有形销骨立的身架,似乎都在昭示着这个强大如神明的男人,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恍惚间,应粟忆起了从前的许多细节。

为什么他从来不去爬山,为什么他的常备药里总有一种没有贴任何标签的白色盒子,为什么他明明健身养生却还是总三天两头生病,为什么他一年里总有段时间出差杳无音讯,为什么他的情绪从来都没有过大的起伏……

整整九年,三千多个日夜。

无数个被她忽视的细节,终于拼凑出来——傅斯礼最不为人知的这一面。

应粟开始有些疑惑。

她过去真的爱他吗?如果足够爱,怎么会发现不了他生病。

她现在又是真的恨他吗?如果恨,怎么会看到他生命垂危时心如刀绞。

应粟都有点厌恶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爱与恨都不能尽兴?

为什么在这个男人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后,还要因为他饱受折磨?!

她到底欠了他什么啊!

应粟在他门外站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她只知道,她可以活着去恨他一辈子,但绝不允许——他死。

所以,那段时间,应粟在网上查了许多关于先心病的资料,也咨询了国内外许多名医的治疗方案。

然而无济于事。

应粟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

依傅家的权势和人脉资源,这么多年估计能用的药、能做的手术方案都尝试了,可依旧没能使傅斯礼痊愈,他在ICU的这段时间,身体每况愈下,好几次心脏骤停。

全世界在心外领域权威的专家都汇聚在颍山医院,无数次与死神殊死搏斗,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

可所有人都知道,傅斯礼已是强弩之末。他们拼尽全力,也只是尽可能地将他生命延长至半个月、一个月、三个月,最长不会超过半年了。

应粟在听到医生宣判傅斯礼生命倒计时的那一刻,脑袋空白了许久。

很多人在跟她说话,叽叽喳喳的,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她只是朝主治医师点了点头,分外平静地问了一句:“他还有可能醒过来吗?”

医生说:“他目前还有生命体征,至于能不能苏醒过来,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嗯。”

应粟又点了下头,然后直接转身,离开医院了。

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这个男人的死活。

然而她转身的那一霎,整个脊背无声弯了下去。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进棉絮里。

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半。

-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留。

转眼间,就到了傅斯雯的案子开庭那天。

当日晴空万里。

应粟和周璨提前十五分钟到达了法院。

而席则是作为原告出庭的,他们在走廊里只短暂打了个照面。

蒋聿和焦时嘉陪他一起来的,坐在了旁听席。

所有人和媒体都落座

后,傅斯雯被法警押解上庭,她没有穿囚服,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穿着飒爽的西服套装,而是着了套再普通不过的红色长裙,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肩膀挺得笔直,眼睛还是炯炯有神。

此刻的她不像是个囚犯,也不像是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省委副书记。

褪去所有身份、光环、枷锁。

她终于做回了从前那个骄傲明媚的傅家大小姐。

她自进来后,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被告席。

她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应粟坐在证人席,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曾经是她最亲近的雯姨,是她少女时期的英雄梦想。

她们之间也拥有过很多温馨快乐的回忆。

只是命运弄人。

傅斯雯一念之差,葬送了四条人命,也使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而十年后的今天,应粟又亲手将她送上了法庭。

她们之间,还真是互为因果。

应粟心底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原告席的席则。

他今天穿得也很正式,连留了许久的长发都剪了,一头利落的板寸极其清爽,将他五官刻画的更为深刻立体。

他整个人气质也不似从前那般总带着几分阴郁,而是由内而外的阳光,仿佛被风晒过,透着鲜活的生命力。

应粟看到他这副摸样,不知怎的,有种莫名的恍惚。

直到主审法官敲击法槌,宣布开庭。

席则作为原告核对当事人身份时,他凑近话筒,沉默了几秒后,一字一顿道:“我叫靳阳。”

短短四个字,宛若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应粟心上。

她全身都在战栗。

别人不知道,但她再清楚不过了。

席则花了多少年时间,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能走到今天,向世人重新介绍他自己。

——以靳阳的身份。

这一路……他一个人走得太不容易了。

席则话落的那瞬间,他侧过头,和应粟默默对视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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