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183)+番外
叶禧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俗人,俗人怎么可能不爱钱财和权柄,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她对付迎昌的喜欢里,恰恰没有最最俗气的成份。
因为不俗,所以压根没想得到任何正面有效的回应。
毕竟她贪图的是最难求的东西——他的真心。
付迎昌注视她十几秒,声线平稳:“我给不了你什么。”
叶禧无声吸进一口凉气,很轻地说:“我都明白的,所以我也没想要什么……能把这些话当面跟你讲出来,我已经没遗憾了。”
付迎昌没接这话,忽问:“这两天有时间么。”
叶禧还沉浸在淡淡的悲伤当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怔愣住:“……啊?”
付迎昌耐心重复一遍。
叶禧这才讷讷回答,说有时间。
付迎昌说:“从出租屋搬出来吧。”
“搬哪去?”
“我有套闲置公寓,你安心住下,有事随时联系林秘书。”
叶禧用了好几分钟才领悟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决定跟他摊牌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预料出最糟糕的结果,却从没想过他会是这种回应。
见她面色凝滞,付迎昌又说:“你先好好完成学业,其他的以后再说。”
叶禧这才回过神,很想问以后是具体什么时候,又觉得这问题未免太较真,也就适时止住话匣,只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跟他道别,拉开车门迈下去。
夜色昏茫,她借着路灯走出二三十米,回头望,发现他的车仍停在路边。
她飘忽不定的情绪突然安稳落地,寻回一些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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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没有被明确定义的关系就这样持续着。
他们的相处模式其实没太大改变。
偶尔想起来,付迎昌才到这边找她,稍微坐坐便走了,有时也会留下来吃饭,却从不过夜。他待她称得上是极好,在物质方面毫不吝啬,出手阔绰。
上学期间,她没再出去兼职过,零花钱数不胜数,的的确确被他养得很好。
起初叶禧并不明白,付迎昌为什么心血来潮,顺势而为把她养在身边。
她不是没旁敲侧击问过原因,但没从他那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是很久以后才悟道——那时她是他生命中唯一一点乐趣。
她太鲜活,既年轻又真实。
他对她还谈不上喜欢,但愿意为乐趣买单。
叶禧始终觉得自己不够长情,却自行打破了这个魔咒,陪在他身边一年又一年,甘之如饴。
大三那年夏天,他们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
一切源于她单方面的闹别扭。
付迎昌离婚多年,一直没摘掉左手无名指那枚婚戒,最开始她以为他是为了稳固在事业方面的顾家人设,外加她没资格提起这些,也就选择了沉默。
可时间久了,她不自觉地想东想西,怎么看怎么刺眼。
趁着周末,叶禧去文化公馆找付迦宜,两人有段时间没见,攒了一堆话题,打算秉烛夜谈一番。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路过主院,碰巧看到付迎昌和周依宁并肩走来,一同去见付晟华——毕竟两家的缘分摆在那,即便小辈们已经离婚,却注定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周依宁和他有说有笑,边走边聊。
他肩上沾了灰尘,周依宁自然而然踮起脚,帮忙拂去。
毕竟夫妻多年,一起朝夕生活过,许多亲密习惯无形中形成,很难改掉。
叶禧站在光影处看着他们,在付迎昌抬眼扫来时,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当着他的面,快步进了别院,第一次跟他明着闹起脾气。
她介意的不全是刚刚瞧见的画面。
付迎昌最近事务繁忙,她和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
他得空没联系她,而是和前妻约了来这边陪父亲吃饭。
按理来说他的决定没太大问题,毕竟他没必要事事跟她报备,也没必要急着和她见面。
可她突如其来的委屈也是实打实的,一时烦闷无处发泄。
当天晚上,付迎昌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叶禧故意晾着没接,手机铃声便没再响起过。
隔天,她回到住处,刚歇下没多久,付迎昌来了。
她穿着白色吊带睡裙,过肩长发散着,随便披一件外套去开门。
意料之中的冷场。
这两年叶禧虽然义无反顾追着他跑,毫无保留地付出,却也不是时时温顺,例如此刻。
她对他不再有惧怕,早在过往无数个日夜的相处中被冲淡了。
付迎昌先开的口,问她吃过饭了吗。
叶禧怏怏地说:“没什么胃口。”
付迎昌说:“我叫人来送餐,就当陪我吃点。”
叶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不到半小时,有人将保温食盒送上门。
桌上放着刚醒好的红酒,摆满了餐食,都是她平常爱吃的菜。
沉默了好一会,明知不应该,叶禧忽然执着起来,看着他认真地问:“那个,你还爱她……是吗?”
她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只听见他说:“怎么突然说这些。”
叶禧没给自己找台阶,继续往下说:“当初你们俩之所以离婚,不就是因为她觉得你不爱她吗?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越接触越了解,她基本能够确定,他对周依宁的照顾是日久生情的习惯,是后知后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