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21)+番外
程知阙替她拉开车门,弯唇一笑,带几分痞气,“在车里等我几分钟。”
“你要去哪?”
“帮你把包找回来。”
付迦宜脱口说“好”,矮身坐进去。
在这种地方,失物招领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但她总觉得他有办法,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程知阙于她而言,是另一种层面的手眼通天,也是安全感的由来。
十分钟左右,程知阙回来了,手里拎着她的包,棕色鳄鱼皮的包带在他掌心随意缠了两圈,色差别具一格的惹眼。
付迦宜接过,说了声谢谢,好奇他在哪找到的。
程知阙说:“隔条街的那家汽车旅馆。”
付迦宜知道大致方位,想起之前路过时,看到守在旅馆外的那几个爆炸头青年,“难道那些人都是惯犯?”
“基本。”程知阙说,“检查一下东西丢没丢。”
付迦宜扯开金属磁吸扣,翻了翻包里,里面大大小小的物品都在,唯独少了跟叶禧同款的毛绒挂件。
程知阙问那东西长什么样。
“算了……应该是掉在半路上了,找起来有些麻烦。”付迦宜说,“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等回去再买条一模一样的好了。”
重新启程没多久,车子穿过百米长的隧道,拨云见日。
付迦宜看向一旁的程知阙,原是有话想说,无意间发现他手背有条细长红痕,像剐蹭出的伤口。
她呼吸轻微凝滞,声音打破逼仄车厢的安静,“你刚刚跟他们打架了吗?”
程知阙没否认,徐缓开口:“有些事脑力不容易解决,也就没必要多费口舌。”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没。”他笑起来,低声问道,“我像是那种会吃闷亏的人?”
付迦宜没说话,在心里默默回答:倒是完全不像。
她从包里翻出备用的卡通创口贴,哆啦A梦的平铺图案,贴在他身上明显格格不入,奇怪得很。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正了正色说:“我其实从没想过,也不知道你还会跟人打架。”
印象中的程知阙过分成熟,处事滴水不漏,从容儒雅的性子,偶尔多出两三分不正经。
表面离经叛道的人,内里似是有一套秩序范围内的行为准则,不容外人轻易打破。
她一时走神,指腹还贴着他手背,中和了他皮肤的凉意。
程知阙垂敛眼皮,扫了眼她葱白的手指,“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付迦宜反应过来,尽量不露痕迹地收回手,扯唇笑了笑,任由自己泛起沉默。
她想知道的事的确不少,但不是桩桩件件都能问出口,即便问了,他也未必会直白托出。
就像她生病那次他说过的话,“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你可以有很多个私教老师,但我只会有你一个学生”。
他不是谁都教,也没兴趣教别人。
他问她能明白他的意思吗。
她自诩中文很好,但也只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剖析——他的话给了她特例和安全感,同时也像是一种提醒——她可以在他的树下肆无忌惮地纳凉,但这不排除只是师生关系的缘故。
付迦宜承认,程知阙段位高得不止一个水准,叫人完全捉摸不透。他们之间既郑重又暧昧,若即若离,有时更像她一个人在演独角戏。
弹簧触底极容易反弹,她也该学会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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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巴黎市区比预计早了一个多小时,付迦宜没急着回家,先去学校见叶禧。
刚到女生宿舍楼下,被围在附近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卢卡斯伙同酒吧兼职的几个乐队成员在楼下演奏,用蹩脚中文唱《我们能不能不分手》,声情并茂,手里那把吉他险些被弹冒烟。
时不时有路人来凑热闹,过道逐渐被堵得水泄不通。
和卢卡斯刚确认恋爱关系没多久,叶禧带他和付迦宜一起吃了顿饭,将男友介绍给她认识。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付迦宜对他印象尤深。她没继续向前,绕到斜对角的石楠树底下等叶禧出来。
没过多久,叶禧风风火火出了宿舍,马不停蹄地挤进人堆里,叉腰看着卢卡斯,仰头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歌声戛然而止,卢卡斯没继续扰民,将吉他丢给朋友,无奈地耸了耸肩,“禧,你真看不出来吗?我是在求你复合。”
叶禧被气笑了,“我说了一百遍不同意复合,你听不明白吗?”
“我能听明白,但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改变主意。”卢卡斯说,“我是真的爱你。”
叶禧突然说:“我前两天买了一份礼物,等等拿下来送你。”
卢卡斯眼睛一亮,“什么礼物?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所以我们能不能不分……”
“一条死鱼。”叶禧截过他的话茬,“本来想养着玩,结果被我养死了。你负责给它善后好了。”
卢卡斯立马垂头丧气,“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你能原谅我吗?”
“中国有句成语,叫覆水难收。”叶禧说,“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不是说错了话,毕竟人只有在情急之下才能不管不顾地讲真话。”
叶禧朝付迦宜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不再跟他浪费时间,准备直接离开。
临走前,回头补充一句,“哦,还有一件事——求你别再贴钱给酒吧老板了让自己当主唱了。你唱歌并不那么好听,尤其是唱中文歌。”
周遭安静得只剩下麦克风接触不良的电流声。
叶禧不再理会,越过人群,和付迦宜汇合,笑着抱住她,“小宜,好久不见,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