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91)+番外
如鲠在喉,怎么可能不难受。
周末,徐淼晨跑回来,到对面蹭早饭。
已经入秋,气候转凉,程知阙穿了件黑色薄毛衣,搭浅灰家居裤,正站在烹饪区煎蛋,指间夹烟,没抽,只任其自燃。
徐淼端过盘子,坐到岛台旁边,低头一瞧,纳闷道:“你从前不是不吃全熟蛋?”
程知阙轻掸烟灰,平静地说:“没注意,弄错火候了。她爱吃。”
如果换作从前,徐淼一定含笑调侃两句,眼下却没了兴致,叹气说:“习惯难改,慢慢适应吧。”
程知阙没作声。
过了会,徐淼拿起餐巾擦嘴,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程知阙说:“先缓缓,把这边的事料理完再走。”
“会馆那边还需要人继续盯着吗?”
“不用,撤了吧。”
徐淼说:“我听说,王楚近期在办回国签证,应该是付迎昌那边有动作了,不然他不可能跟惊弓之鸟似的准备随时跑路。”
“跑不了,警察最近一直在跟着他。”
徐淼说:“我倒低估了付迎昌,没想到他真能做到这步。只是可惜了我们当初排的那出好戏,不然可以用舆论把付晟华一起拉下水。”
程知阙说:“拉不拉下水不重要了,一对儿女跟他已经离心。”
“也是,杀人诛心,越在乎什么越要让对方失去什么,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徐淼想起什么,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付晟华那么谨慎一老狐狸,怎么一直没发现你在查会馆的事?”
程知阙说:“从最开始他就知道我是谁,只是不知道我的目的,而且,他把注意力用错地方了。”
付晟华知道他和沈家有关联,既想讨好,又因为他年轻而选择轻视,自然不会刻意往更深层面去查,顶多证实一下他的身份。
徐淼疑惑:“用在什么地方了?”
程知阙言简意赅地说:“监视我们谈恋爱。”
“你早就知道你们俩被盯上了?”
“嗯。”
“付迦宜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会告诉她。”
“告诉她只会让她紧张,没必要。”
徐淼将手里的餐巾丢进垃圾桶,抱臂看他,“兄弟,后悔吗?为她放弃去做那么重要的事。”
程知阙不以为然,“有舍有得,没什么好后悔。”
“你这哪是有舍有得,分明是到手的两只鸭子全飞了,等于功亏一篑,一无所有。”
“不这么做,我在她那没法收场。”
“你这么做,她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对你感激涕零。”
“有什么所谓。”
那晚她睡醒,在楼梯口抱住他,慌张地说怎样都找不到他,之后又说起那个梦,幻想中的幸福场景历历在目;在医院那会,她埋在他颈间哭,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切实灼到了他。
程知阙自诩薄情寡义,难得不自私一次,不想她因为恨或埋怨耿耿于怀,沉溺在过去,始终走不出来。
她还年轻,他希望她能忘记这段插曲,好好生活。
徐淼“啧”了声,连连称奇,说你也有今天。
可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程知阙惯有的作风。
他当初能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手建立的公司,如今也能为一个人说放弃就放弃,绝对理智,绝对自负。
徐淼离开后,程知阙坐在那,迟迟没动筷。
习惯了两个人面对面吃饭,突然变回一个人,原来不是没有落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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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付迦宜突然变得忙起来,忙到没时间回想过往那些经历,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记起和程知阙在一起的各种细节。
越是情深意切,醒来越是空虚。
计算机系所在的信息工程学院刚好和她是一个校区,有次从图书馆出来,付迦宜临时起意,拐到展厅顶楼,在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里找程知阙。
百人合照里,他的脸清晰出现,穿黑衣蓝领的学士服,身形清拔,一眼出挑。
她指腹覆上去,轻轻摩挲照片表面,不知怎么,忽然鼻子一酸,大滴眼泪往下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是分开后,她第二次和他有无形中的交集。
第一次是前不久,付迎昌秘书陪她去办过户手续那天,车里播报王楚出镜被抓的广播,她问付迎昌秘书,这件事是不是跟程知阙有关,对方不好多言,没回答是或不是,只说暂时不方便透露。
开学两个月左右,付迦宜从文化公馆搬出来,住进七大附近那套公寓。
临行前,出于最基本的礼貌,她还是到主院跟付晟华打了声招呼,没留下吃饭,直接离开了。
付晟华背手站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付迦宜往出走的背影,问一旁的林秘书,孩子大了是不是都这么难管教。
林秘书只顾捡好听的话,想了想说,也许等她想通了,自然就能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付晟华抿唇不语,像在反思。
她行李很多,足足装了四五辆车。
车子陆续停在公寓楼下,付迦宜从车上下来,正要叫司机将东西搬进去,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道熟悉的高挑身影,黑T黑裤,手里拎一条牛仔外套,百无聊赖地站在那,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付迦宜定了定神,偏头望过去,发现那人果真是周依宁的亲弟弟,周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