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夜(93)+番外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能懂,程知阙自然讳莫如深,所以当时他三缄其口,没将这些细节全盘道出。
没必要,也没意义。
从酒馆离开时,付迦宜走路有些轻飘,不小心踩到湿滑地砖,仰头一看,才发现下雪了。
温度不高不低,更像在下雨。
一月份的马赛冷得刺骨,她裹紧外套,最后看一眼“留灯”的店名,缓缓呵出一口白气,压住心底无以名状的沉闷,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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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阙回北京那天,付迦宜特意早起,出发去勃艮第的墓园,先去看望阿伊莎,最后站在那块无名碑前,对着程闻书的旧照出神。
台阶上放一束裹了薄霜的白铃兰,应该是前几日有人来过这。
付迦宜将被风吹倒的花束摆正,又把自己带来的那束放到它旁边。
算算时间,程知阙这会应该已经快上飞机。
那天走前,庄宁问她会不会去送机。
付迦宜当时笑笑,说不知道,默然几秒,重新换了个说辞。
——“我就不去了。”
她见过马赛完整的夏季,惊鸿一瞥,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
如今已经是冬季,浮云朝露,恍如隔世,像做了一场酣然的梦。
从今往后,她的世界岿然斑驳,再没有程知阙。
(上卷完)
第41章
2016年, 互联网行业发生更替动荡,微信小程序开始内测,人工智能掀起新一轮热潮, 滴滴宣布收购Uber中国。
付迦宜本身学的是生物医学工程专业, 涉猎不到太多互联网方面,但过往每一年, 总会有意无意关注这些热点事件,像在用它们事无巨细地划分时间进程,百试百灵。
2016年, 也是付迦宜来北京第一年。
来时还是闷热伏天, 转眼已经快到元旦,北京四季分明,冬天气候尤其干燥, 不比巴黎温润。
回到住处, 她总要第一时间去开加湿器,偶尔会想起有人曾跟她讲过,干燥风大的北京, 夜里难免会被渴醒。
每次想到这,她总会恍惚几秒,之后泰然自若地继续做手头的事。
年底事情比较多,这段时间她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赶上周末不加班, 打算回来好好休息, 晚饭没来得及吃,被梁思觉一通电话叫出门。
梁思觉是她前辈, 也是带她入这行的领路人。
她还在读本科那会,梁思觉在七大读博, 毕业后立马回国,入职北京这家非盈利机构的研究院,做医疗机械和生物医药研发。
大四下半学期,付迦宜正纠结是该继续深造还是直接就业,恰巧那段时间和梁思觉有邮箱往来,他将研发部门未来一年的策划案发过来,问她要不要来北京跟他一起干。
梁思觉性格务实,从不会把话讲得天花乱坠,将这行的前景和优劣势明明白白告诉她,许她一份暂时能拿出手的最大诚意。
坦白讲,付迦宜心动了,钱她不缺,无所谓薪资水平,主要看中这行的上升空间。
新媒体逐渐崛起的年代,各行各业都在拼尽全力搞创新,她初出茅庐,自然想抓住这种一期一会的机会,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想做的事。
几经周折,直到坐上巴黎直飞北京的航班,付迦宜仍有种飘忽不定的悬空感。
人总是无意识被命运裹挟,耗费长达四年的时间,以两座城市为基点,形成一个似是而非的完整闭环。
紧赶慢赶到院里,刚好晚八点整。
付迦宜手里攥着门禁卡,搭电梯到四楼,去研发部的实验室寻梁思觉。
见她敲门进来,梁思觉摘掉架在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扯把椅子坐下,用手揉捏眉心,像是头疼得厉害。
付迦宜拿起温水壶,给他倒一杯水,“师父,怎么了?”
梁思觉接过,道了声谢,“还是上次的事,院里资金吃紧,款项迟迟拨不过来,太耽误进度了。”
付迦宜解锁手机,点开朋友圈,大致扫了眼其他部门同事今晚发的聚餐合照,“项目部一直拉不到投资,我倒瞧着他们也不是很急。”
梁思觉说:“一荣俱荣,咱们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光在那看笑话。”
付迦宜虽然入职不到半年,但自小耳濡目染,对职场这些弯弯绕绕的人际处事司空见惯,梁思觉虽然比她年长,在这方面却不如她老道。
有些事一旦开了先河,对方会不自觉地寄付希望,帮他一次就会帮第二次。
梁思觉到底是她领导,付迦宜不好明说什么,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这么晚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梁思觉将桌上一份表格交给她,微笑说:“有份新药上市的申请资料要填写,上边着急要,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劳烦你加个班。晚点请你吃宵夜,权当答谢了。”
付迦宜跟着笑了笑,“吃宵夜就不必了,你还是早点回去,连熬这么多天,也该休息了。”
梁思觉无奈,“比起休息,我宁愿忙得脚不着地。但凡有点空闲时间,准被我妈叫去相亲。”
梁思觉是北京人,父母体制内,家里有车有房,长相斯文,事业有成,各方面条件都不差。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她只见他上学期间交过一个女朋友,因为异国分开了,后来没再找,如今正是成家的黄金年纪,被父母催婚倒也正常。
付迦宜没法感同身受,但还是安慰:“早点结婚没什么不好,彼此陪伴,还能互相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