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果[破镜重圆](41)+番外
隔着虚掩的门缝看到屋内情形时,他说服过自己离开,却没能移步,也无法只是旁观。
目光落到她
正整理东西的左手,由于没有及时按压,那处敷料上洇红一片,他略微停顿,“练习需要更多样本。”
“啊?”池雪呆呆看他一眼,意识到什么,慌忙拒绝,“不用,我已经练好了!”
“十五分钟后才交班,”他在她对面的病床边坐下,抬手解开袖子上的纽扣,慢条斯理地说,“开始吧。”
“但是......”
陈妄书眼神直白地看向她,“你都敢在自己身上试,还怕什么?”
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如果此时有其他实习生撸起袖子来帮忙,她也许只会满怀感激地道谢,然后认真仔细地付诸行动。
但是对象换成他后,不知为何反而顾虑重重。
“你还有十四分二十秒。”清淡冷劲的嗓音响起。
池雪抿了抿唇瓣,起身取出全新的输液针,替换在输液管上,进行准备工作。
陈妄书身形挺括,肩膀平直,腕骨突出的手掌随意搭在垫枕上。
他的血管比10床那位大叔的更为优越,因为肤色偏白,淡青色脉络的轨迹愈发明晰连贯,像缠绕在峭壁上的藤蔓,用指腹按压能感受到蓬勃的力量感。
池雪捆绑止血带时动作一滞,忽而想起咨询杨柳老师时获得的经验。
看起来鼓胀的血管施针时反而会意外滑动,因此止血带不能系得太紧。
她动作谨慎地调节少许,握住他的掌心时略有恍神,又即刻清除杂念,仔细把握进针角度。
明明和用在自己身上的方法如出一辙,针头处却没有任何回血迹象。
池雪垂头丧气,“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现在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他眼皮不抬,语气平静仿佛置身事外,“拔针,再来。”
“如果没回血,也不鼓针,那很有可能是针头贴在血管壁上了。”
电光火石间,池雪脑海中闪过杨柳老师的话。
“等一下!”
她睁大眼睛,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针柄拨动一百八十度。
透明的塑料管中瞬间溢出充盈的红。
她翻过了一座压着自己的山,欣喜抬眼,想和在场的另一个人分享此时的心情。
陈妄书视线和她在半空中相接,眼底浮动些很浅淡的笑痕,“干得不错,小护士。”
几天后,天气转凉,下班时的天光早已陷入昏昩。
马路上繁华的车流如璀璨的星河,交替闪烁。
池雪在医院门口的保安亭和谭薇道别,从帆布包中摸出手机,步幅松散地往公交站走。
她最近全心扑在实习操作上,经常一整天顾不上看手机,到了晚上总会积攒一连串消息。
母亲许晓也许自觉失言,上次通话后就把池雪的微信从黑名单中解放出来,隔两日便会发几条微信。
许晓:【吃晚饭了吗?最近温差大,晚上睡觉不要整夜开着空调,多开窗透气。】
许晓:【我给你买了几套真题,快递刚发出去,下班多看看书,在医院要多学多问,别成天整那些有的没的不靠谱,听说淮医这边明天初有招聘计划,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等你回来一切都办好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池雪从来没怀疑过母亲对她的爱。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经常感冒发烧,有时一个月能往医院跑三趟。
后来许晓不知从哪里听说一个偏方,认了老家院中的一株槐树做义父,还立牌上供,被邻里耻笑也丝毫不介意。
但许晓也同样给过女儿带来许多无知无觉的伤害。
例如会因为她放学没有按照常规的路线回家,让她跪在家门口顶着书包认错......
久未回应,手机屏幕的光源慢慢熄灭。
“我天,好可爱的柯基!”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从身旁路过,叽叽喳喳议论。
池雪被吸引注意,在几步之外的路边看到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越野车,副驾驶窗边趴着一只毛绒绒的胖柯基。
贝果脖子上戴着一只蓝色格子的太阳蛋口水巾,认出她来,兴奋地竖起耳朵,眼睛圆亮,“汪汪!”
池雪迟疑地走到车旁,揉了揉贝果的小脑袋,小声问驾驶座的人,“你今天不是下夜班吗,怎么又回来了?”
车内的灯光偏暖调,勾勒出陈妄书靠在椅背上的轮廓。
他黑发柔顺,眉目清晰,颈间一截黑色绳结隐在衣领下,完全看不出熬夜的疲态,目光平直地望向她,“之前说好的脱敏治疗,从今天开始吧。”
池雪几乎忘了那晚冲动后的提议。
与当时微妙缱绻的情绪同时翻涌而起的,是另一种本能的抗拒,身体里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逃离。
一股警觉的寒意沿着脊背攀升,她嘴唇发干,心跳也开始失衡。
陈妄书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安静等待。
从他的角度看去,女生长睫轻覆,扳着门扣的动作长久踌躇,似乎下一秒就会拔腿而跑。
但他笃定她不会放弃。
等车门被轻轻带上,副驾驶上的小胖狗被人抱入怀中。
陈妄书视线掠过她拉开安全带泛白的指尖,直接进入正题,“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样端正的口吻就算换到医院内任意一间诊室也毫不违和。
池雪勉强扯起嘴角,“陈医生要开始问诊了?”
“嗯。”陈妄书按下转向灯,向左轻转方向盘汇入车流。
“其实坐公交时还好,”池雪没有讳疾忌医,思绪迟缓地描述道,“只是会头疼、反胃,像是晕车。对于汽车反应会更严重,有点......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