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果[破镜重圆](57)+番外
无意识在笔记本上写完最后一个“书”字,池雪笔尖一顿,蓝黑色墨水洇透纸张,扩散开来。
那道沉哑的声音又在脑海萦绕回荡,如同一根羽毛轻扫过耳廓,绵痒不绝,一直渗透到骨头缝中,激起层层战栗。
池雪咬着下唇,喝令自己清醒过来。
“你怎么了,”等候抽测的袁贞贞挪到她身旁,小声问,“最近几天魂不守舍的?”
池雪“唰”得合上笔记本,绷起小脸,“倒班太频繁,睡眠质量不好。”
这话也算不得假,但她睡不好除了由于作息颠倒,还归结于繁杂的梦境。
光影昏昩的暗室,现实中戛然而止的吻得以继续,甚至发展延伸出她想都不敢想的尺度。
骤然惊醒后,整个人像刚跑完八百米体测,面颊灼烫,四肢酸软,贴身衣物濡湿一片。
“振作点,再熬一个礼拜就解脱了!”袁贞贞拍拍她的肩膀,听到祝老师呼喊的名字,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悲壮,“现在当务之急是祝我好运,抽到的是心肺复苏。”
“加油......”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池雪换好衣服,才摸出手机查看。
几天没有动静的微信对话框中多出一个红点。
她深吸口气,挣扎两秒,鼓起勇气点开。
PRN:【今晚的游园会还去吗?】
那日拜访宋老太太的老同学中有位赵姓爷爷,他看过客厅内摆放的折枝桃花,很是惊讶,“现在年轻人会这个的可不多,你是自学的吗?手法倒和我认识的一位老朋友有点像。”
简单交谈后池雪才得知,眼前这位是陵市有名的绒花大师,十几年前和她外祖父在同一个厂中共事过。
因着这个渊源,赵爷爷拿出几张门票,邀请她参加鱼灯节的游园会。
这日刚好是游园会开幕的日子。
池雪眼神闪烁,纠结半晌,缓慢打字:【去。】
十月的夜色沉凉如水,漆黑穹顶中闪烁几点疏星。
街道两旁的黄山栾枝叶繁盛,油绿的伞盖中盛开着鹅黄的花,长风拂过,簌簌落了一地。
池雪小心避开娇嫩的花瓣,脚步轻快地走向繁华喧闹的半云古巷。
半云古巷的村民祖上大多来自沿海,一直保留着鱼灯文化,逢年过节,拜神祭祖的重要日子都会组织鱼灯表演,祈福庇佑。
五彩的鱼灯装饰在商铺和树梢,火树银花,像一条煌煌灯河。
巷口老树阑珊的树影下,立着个高大寥落的身影。
男生穿件碳素灰的卫衣外套,廓形利落硬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池雪停在原地,注视他被灯火勾勒得异常清晰的眉眼轮廓,分外清俊冷峭,让人移不开眼。
因为形象过于出众,他好像变成了人形观光景点,不断有姑娘拿着手机上前,都被他摇头拒绝。
陈妄书不知说了几次“抱歉”,忽然瞥到了远处的人,抿着唇,迈开长腿走来。
池雪目光掠过他唇角,晃了下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略带歉意道:“你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地铁口有点远。”
“不会,我也刚到。”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近日的断联,以及为什么没有同路前来。
在巷口检过票,两人跟着人流进入游园会。
古巷沿路有各式各样的非遗摊位和展厅,很多穿着汉服的游客举着自拍杆打卡拍照。
古巷并不算宽敞,遇到受欢迎的摊位,人流更是摩肩接踵。
池雪想看看导览图,确定绒花展厅的位置,不防被匆匆跑过的几个姑娘撞到肩膀。
“对不住啊小姐姐!”莺声燕语的道歉很难令人生气。
池雪笑着表示没事。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轻柔地拾起她纤细皓腕,“你走这边。”
陈妄书把她护到内侧,动作自然地握住了她另一只手腕。
池雪眼睫一颤,隔着衣袖,他温热的指腹正搭在她跳动的脉搏处。
她手指微蜷,不敢用力舒展或收紧,生怕被感知到任何细微的变化。
很快,他们来到了赵老先生的绒花展厅,里面的人流明显减少。
无需顾虑走散或冲撞,陈妄书动作缓慢地松开手。
腕间温度的撤离令池雪生出些怅然若失。
她告诉自己,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厅内作品上,从包里拿出手机拍照。
红枫环绕的遒劲枯木上,一只洁净无瑕的白孔雀安静回首而立,姿态骄傲,冠羽和尾翅的发毛走向分毫毕现,栩栩如生。
女生惊讶地弯腰凑近展柜,隔着透明玻璃板认真观察每个细节。
她垂首低眉时,微微张唇,娇艳的釉色在唇瓣上晕开,泛着莹润光泽,白皙后颈上袅绕一缕没束起的发丝。
陈妄书放在口袋中的手指轻捻,收紧,清甜馨香仿佛仍停驻其间。
他侧头撇开目光,试图驱散脑海中旖旎的臆想。
一周以来的回避疏远,足以证明她的态度。
以虚假身份越界触碰,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理应诚恳说句抱歉。
他唇线抿成薄薄直线,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从绒花展馆离开,又逛了其他摊位,池雪挑了几个很有民俗特色的文创摆件。
跟展厅内的作品相比,她做的绒花看起来小打小闹,存在不小的差距。
但这更激起了她的斗志。
摊主把打包好的文创放进包装袋递过来,陈妄书很自然地都接到手中,点开付款码。
池雪回神,“我的自己付就好。”
陈妄书尊重她的意见,没有坚持,转而问起,“绒花是你想选的另一种可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