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时间的灰度(130)
可是,朱凌听了以后却更愤怒:“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王院长,你是不是太偏心。徐知宜提出这么荒谬的计划,你居然也不反对。要知道那个通用疫苗的课题,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可能性。而从古尸身上寻找活的基因片段,重组病毒基因,更是一场赌博。这种双重不靠谱的行为,赢的机会比买中彩票还小,你居然也支持她。”
王院士说:“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的研究一定成功。倒是你,近年来的研究方向一直很保守。尽管你也拿到了大笔的实验基金,可是这样的实验,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你的心果然是长偏的。”朱凌不满地抱怨,带着点女性特有的腔调。
“可不是长在左边的吗?”王院士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岔开。
就在朱凌向王院士抱怨的时候,记者们纷纷开始发稿。
收到消息的民众,再一次被病毒吓蒙了。
“僵尸病毒”通过媒体的口传播出来,尽管用词含蓄、谨慎而克制,但是它仍然是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带着冰冷阴寒的死亡气息、带着可以摄魂夺魄的粘腻窒息感,顺着每个人的脊背蜿蜒滑行,那腐臭的气息仿佛瞬间就逼近鼻端。
经历过一次死亡威胁,甚至还没有从上一次的灾难中带来的悲痛中走出来,人们又迎来了一次更庞大的恐慌。
每一个人,都在逐字逐句地阅读媒体公布的信息,去解析每个字下面隐藏的含义。他们发现自己在这强大的超级病毒面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有一篇文章,被转载了最多次。那篇报道里,记者详细提到了,“僵尸病毒”是由老鼠、狗、猪、鸟禽传染给人,再在人身上传播。
也许写的人也没有意识到,他笔下简单的一行字,会引发怎么样的一场暴行。
也不知道是由谁第一个开始,与人类一同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动物们坠入了噩梦。
往日和睦相处的人类,突然拉下了温情的面纱,代死神挥出了镰刀。
一开始,是出现在下水道口、菜市边、饭馆旁、后街巷里的各种鼠药、老鼠夹、粘鼠板……曾被中国人评为四害之一的过街老鼠,再次沦落人人喊打的局面。很快,垃圾桶里,堆满了老鼠的尸体,苍蝇嘤嘤飞来饱餐。
渐渐,有流浪的猫狗误食了鼠药,也陈尸街头。接着,卖不不出去、积压成灾的家猪、鸡鸭鹅,被溺死后,大量丢弃在河道里、几乎堵塞了半条江。
但这些动物的死亡,并没有给人们增加一丁点安全感,反而越发激起了他们心中更深层的恐慌。
渐渐的,到了晚上,就有人借着黑暗,有组织的摸到街上,挥舞着棍棒,开始围攻流浪猫、流浪狗、甚至连黄鼠狼也不放过。
那些本来就食不果腹的动物,在人们泄愤似的围攻中,要么败落 ,夹着尾巴逃离城市,要么被当场乱棍打死。
第90章 祸起(2)
华灯初上,街角的小花园里,一个老太太像往常那样,带着狗粮来喂流浪狗。
她戴着口罩,心情复杂地在花园前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最近这一代的野狗少了很多,唯有那只跟她最亲近的还常常来。她等了一会儿,以为会等不到了,却不想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它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才慢吞吞踱到老太太跟前。
这是一只灰扑扑的母狗,□□胀鼓鼓的、肚子因为怀孕而微微下坠。它熟门熟路地走到老太太身边,想要伸出舌头,舔一下老人的手,表示谢意。可是老人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母狗不明所以地呜咽了一声。
老太太将手中的狗粮倒在地上,轻声说:“乖孩子,吃顿饱饭吧,赶紧离开这里。到乡下去。躲起来,躲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她喂这条流浪狗已经有三年了,看着她生了一窝又一窝的孩子。每次新生命诞生,她都觉得很开心。
每次,她都会等这些流浪狗饱餐一顿,然后跟它们絮絮叨叨说一会儿家里的琐事,才会折返回家。
可是今天,她只站了片刻,便脚步蹒跚的匆匆离去。
随着老太太转身走出花园的小径,两个全副武装的中年人和一个老头便手持棍棒从小径深处走过来,迅速地包围这条还在一心一意吃狗粮的母狗。
脚步声惊动了母狗,它一下抬起头,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只一瞬,它便感觉到了危险,迅速向草丛扑去——
可是——迟了。
一根带着钢钉的木棍从斜上方用力击向它的头部,在它窜起来的瞬间,与它的头结结实实的碰撞在一起。
“咯砰——”颅骨碎裂发出的响声与咬破香脆狗粮并无二致。
“嗷呜——”这声惨嚎凄厉短促,比一匹走投无路的孤狼对月哀鸣还要森然。
然而再惊痛的哀嚎,也是颓然。
野狗倒下了,密集的棍棒雨点般落下,落在它和它还未出世的孩子们的身上。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它的身体微微颤着,喉咙混着汩汩外涌的血发出绝望地呜咽声。原本就邋遢的皮毛混了血渍,更显得肮脏不堪,像一坨用得辨不出原色的旧拖布。可是它的眼睛却湿漉漉的,干净清亮,像此刻一点云翳也无的星空。
它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对她温情脉脉的老人,会一转眼,招来了恶魔。
下一瞬,带着星光的圆眼睛,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