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时间的灰度(89)
收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徐知宜已经又在实验室熬了整整两天。48小时不吃不喝,累极了,就蜷缩在地上,打个盹儿。为了防止病毒外泄,实验室的气压要保持在负40帕特,再加上密不透风的防护行头,原本一两个小时可以完成的工作,在这里要用四五个小时。由于实验量巨大,人手严重不够,她甚至要亲自动手洗刷自己用完的所有器皿。
她这样拼命工作、她的团队也没有一个人敢偷懒。然而,也有人熬不住,私下里发发牢骚、偷骂徐知宜几句老妖婆。更有体弱的研究员,在做实验的过程中,喘不过气晕倒。
可是,等徐知宜将方鸣发来的录音,播放给大家听时。连最爱发牢骚的任飞飞,也闭上了嘴。晕倒的研究员,更是一输完液,便咬牙连续18小时蹲守在自己的试验台前。王院士本人,也彻夜不休在场外调度指挥。朱凌全组人都停下手里的研究项目,全力以赴配合徐知宜,甘心为徐知宜做助手。
就在徐知宜,全力投入研究,在实验室浑浑噩噩,几乎是不见天日的工作时。
疾控中心发出通告,要求所有演艺单位取消公共演出,减少聚众传染的机会。
开机了一半的《夜行》,被临时叫停,整个横店影视基地变成一座空城。所有拍摄都无限延期。沈肆的好几个粉丝见面会也相继取消。
就连沈肆远在四个月后的巡演,公司也接到了叫停通知。
一时间,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的排练,被迫暂时终止了。周雯急得两天没睡觉,嘴唇上起了一串透明的火泡。
而这时,网络上粉丝们开始嚷嚷要退票——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看演唱会。几百块一张的票,能买好多抗病毒冲剂,看演唱会这种风花雪月的嗜好,必须为好好活着绕道。
沈肆的演唱会门票,各种商业赞助、前期疯狂砸进去的各种广告投入、甚至提前支付的场地费用……成为压在公司所有人头上的大山,从公司老板到公关经理再到沈肆的经纪团队……每个人都焦虑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不只沈肆的公司,几乎所有有商业演出的公司都焦头烂额,集体处于狂躁边缘。
沈肆所在的艺鑫公司被迫与保险公司杠上,要求按照遭遇自然灾害索赔。
保险公司派出律师,与艺鑫的律师团队混战在一起。律师们戴着口罩,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丝毫也没有因为口罩的遮挡而影响发挥。
沈肆却反而松了口气——
他至今不能开口唱歌,假唱毕竟风险太大……让公司来承担风险,总比他冒着被揭穿名誉扫地的风险要好得多。
公司高层特意召开懂事会议,结果是让沈肆继续备战演唱会。因为高层内部,会有人专门去政府部门公关,一旦相关部门松口,演唱会就继续进行。
第59章 实验成功了一半(1)
不管人心如何惶恐、时间始终毫无滞涩地平滑向前。
春寒渐薄、日色渐亮,天空也越见高远。
春风催生万物,也包括病毒。
从第一例病人发病到现在,官方竟从未宣布过,有任何一个病人治愈出院。相反被征用为隔离区医院的数量越来越多。
一天天增加的患者人数、不断飙升的死亡数据、像一把越磨越薄的镰刀,不断收割着人们的恐惧。
四季轮回迎来了希望之春,可街上行人稀少、间或上下班高峰,也是口罩蒙面、手套加身、低头疾行,人与人之间连个亲密的交流也欠奉。夜间的灯红酒绿、盛世繁华,好像一夜凋零,被冻在了严冬深处。
方鸣在医院苦熬了两个月。
病房里几乎人满为患,连过道都摆满了病床。而病床就像高峰期的地铁座位,前脚空出来,后脚就有人补上。而空出来,就意味着有人永远的离开。而好不容易补上位的,也许就是下一个离开者。
医院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然而幸好防护到位,倒下的医护人员却再也没有了。可是,患上心理疾病的却比比皆是。他们的家人,都得了焦虑症。
在ICU工作的张医生的新婚妻子,每天都要转三趟车到医院大门外,只为远远看他一眼。看他活着、能呼吸、没发烧,没咳嗽、没有双眼赤红,才能放心回家睡觉。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眼是否最后一眼。
而方鸣的情绪也濒临崩溃。每周必须接受一次心理治疗。
最后连给他做心理重建的心理咨询师,也患上了心病,换了好几轮。
其中有个女心理医生,多次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撤离医院,又总是倔强地回来,继续为医生护士们做心理咨询。
靠着心理医生不断的为他们做心理重建,才让方鸣始终坚持着,每天将病人的情况梳理出来,发给徐知宜。
这一封封电邮,全都变成压在徐知宜研究小组头上的大山。
因为缺少休息,研究小组过度透支,防护服一脱,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没有几个不虚脱的。更艰难的是,实验室里除了研究小组没有任何人可以出入,连洗刷实验用具、给小鼠喂食、清理粪便、尸体,都得自己动手,每个人在实验室呆得时间都在10小时以上。几乎人人都患了负压病,头痛、眼花、耳鸣、喘不过气。徐知宜是灵魂人物,必须时刻在现场做决定,与研究员们讨论,设计新的实验方案、每日的工作结束,都要总结和调整思路。
她全靠兴奋剂硬撑着,瘦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
她有时会因服药过量,吐在防护服里。可是她只去换过衣服,喘口气、喝点水,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回来工作。她以这种亡命之徒的气势,猛赶着试验进度。令一向反感她的朱凌也不得不叹服 “要是每个人都像她这样工作,不出成绩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