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182)
“我从来不说谁有病。但你是真的有病。”
当时她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发现自己被他删掉了;她想要问清楚,在好友验证框里发了一个他最喜欢的问号。
他肯定看到了她的好友请求。因为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他在班群里把她艾特出来:“这个人不是我们班的。”
然后她就被移出了群聊——就好像是专门要让她看到是他把她踢出群一样。
她不解地问:“为什么把我移除群聊?我做错了什么?”
他再也没有回复过她发在验证框里的消息。
难道危从安当年真的对自己有过好感?而自己一点也没有领会到?
至于那几条消息——如果收到过,她不可能不记得。而且她也不可能从梦里回到过去,删除自己的消息啊。
所以只是做梦罢了。
她将水温调到最冷,又狠狠地洗了一把脸;被冰凉的水一激,她就更加冷静了。
贺美娜,你不能因为两个奇怪的梦就胡思乱想。他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危从安啊,从老师到同学,从陌生人到亲人,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不爱护他,他怎么会喜欢上只有区区几次交集的你呢。
况且每次交集都不是那么愉快。
但是……她始终觉得哪里没有想通。
不管有没有吧,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谁还会一直耿耿于怀。况且是他主动把她删掉了;他后来不也是正常地学习,工作,恋爱了吗。
这样一想,贺美娜就释然了,很放松地洗了个手。擦干的时候,她高兴地发现左手上的过敏斑消除了一大半,虽然还是和右手的皮肤不太一样——
双缝干涉实验。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昨天诺奖得主给了她几个优化侧链的建议以降低9062N87对个体的毒性,但她不能确定这样会不会降低9062N87对病变细胞的识别能力以及招募免疫细胞的能力。那她是不是可以设计两条不对称的侧链和抗体,就像电子兼具波粒两种性质一样,让9062N87兼具小分子化合物和特异性抗体的特性,有双重识别特征的9062N87进入人体后,就不会结合正常细胞造成伤害,只有在遇到病变细胞这一“观测者”的时候,才会进入病灶微环境并招募免疫细胞……
她冲出卫生间,往实验室跑的同时大脑也在快速运转:与优化一条侧链相比,每增加一条侧链所需要的工作量并不是增加一倍,而是指数级别增加。如何选择侧链和优化9062N87的空间结构会需要大量的演算数据来支持,化合物与肽链之间的构象影响也要考虑在内……
跑回办公室后她第一时间从桌上拿起纸笔,唰唰唰地画出9062N87的分子式,圈出几个潜在的优化位点和结合位点,又将自己所能想到的特异性标记物全列了出来,直到写不下了为止。写毕她又重头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然后高兴地一弹这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原来人真的会通过梦境来突破瓶颈啊!太幸运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归功于梦境,这太唯心主义了。是因为她有着丰富的经验及知识背景,所以才会潜意识里想到这个突破方向,不是吗?梦境可是心境和记忆的折射啊。
贺美娜突然想到如果说梦境是心境和记忆的折射,那她这两天梦到危从安……不想了不想了,那对她对危从安来说都不重要。
她打开电脑程序,输入数据进行前期的模拟运算。刚做了一小半,座机响了,是边明的号码。
她满腹疑惑地接起来。
“贺小姐。我现在在DF中心的侧门。麻烦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你不是和具宁去圣何塞了吗?”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是具宁有什么事吗?”
“没有。戚先生在圣何塞,他很好。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还是出来一下比较好。”
“我正在忙。可能要一个小时后才有空。你——”
“我等你。”
挂了电话,边明继续在侧门外等候。
他过去偶尔也会接送贺美娜上下班。每次都是把车开到这里停下,因为这道侧门离她办公室最近。
有一次路上遇到堵车,大概是车里安静到有点尴尬了,贺美娜闲聊起来:“边明,你家里有哪些人呀。”
“贺小姐。我是孤儿。”
她自觉失言,抱歉道:“对不起。”
“没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外公和妈妈就不在了。”他无所谓地看了一眼窗外,“不记得了。”
她点点头,拿出手机来认真地玩。
然后两个人再没有聊过天。
其实他对童年时光依稀有一点印象。
他记得自己穿着短袖衬衣,背带短裤,一手牵着外公,一手牵着妈妈,两条腿不住地踢蹬,口中嚷嚷:“我要翻跟头!我要翻跟头!”
“好!来!”
外公和妈妈拉着他的胳膊一甩,一使劲儿把他荡了起来,然后一人扶着一边膝弯,朝上一抬,天与地在他眼里打了个转儿,然后双脚一踏,稳稳地踩在草地上。
如此重复了几次,他就可以不用帮忙,自己翻一个漂亮的空心跟头了。前空翻,后空翻,侧手翻,连续翻,他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一学就会。
“嘁!怎么像卖艺的!”外公看过了他的表演,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鼓掌叫好,而是沉着脸呵斥,“尽学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妈妈把噘着嘴的他拉到身边,微笑着从手袋里拿出巧克力:“妈妈觉得很棒。”
他欣喜地剥开包装:“妈妈,这个巧克力圆滚滚的,好像手枪子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