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246)
“抽烟好玩吗。”
危从安吓了一跳,转身望去,身后空无一人;再往地上看,赫然发现直登铁梯的洞口那里露出半颗小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紧接着,那双眼睛骨碌碌地一转,一把向日葵从洞口扔了上来。
他一时忘了把烟灭掉,怔怔地看着她。
贺美娜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又往上爬了一格,盯着他指间的香烟,好奇地问:“能给我一根嘛。”
她家没人抽烟,不知道香烟到底是什么样的;也不好为了这个去买一包来研究。
危从安如梦初醒,立刻摁熄了烟头,用手挥了挥烟雾好尽快散开。
见他不愿意给,她撇了撇嘴,继续吃力地往上爬。他向洞口走了一步,但最后还是停在那里没帮她。
费力地爬上来之后,贺美娜以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又拍了拍裙上的灰,扶着腰喘了一会儿。
危从安看着满面通红的她,终于问了一句:“你——来找我的?”
明知故问。这上面还有别人吗:“是啊。就找你。”
她这么坦白,他反而有点尴尬,低头摸了摸外套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你怎么上来的。”
“你怎么上来的,我就怎么上来的啊。”
“你会翻墙?不怕摔了?”
“再高的围墙都会有门。再难开的门都会有钥匙。”她一边回答,一边蹲下去把刚先扔上来的那把向日葵捡起来,抖了抖,顺了顺叶子和花瓣,“而我,恰好有钥匙。”
她自颈中扯出一把系在缎带末端的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就是这么巧,这个月轮到我们班做玫瑰园的清洁。”
他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她小心翼翼地把花整理好,双手递了过来,他立刻转身将视线投向远方:“你不已经是方块三了么。不用再讨好我了。我也不喜欢向日葵。”
“每个毕业的学长学姐都收到了象征活力满满的向日葵。”她将花往他怀里一塞,“老师既然安排我向你献花,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得把花送到。你要实在不喜欢,就把它带下去扔掉好了。”
她说:“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她可是老师布置的每项任务都会好好完成的好学生。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追到这里来。
她嘟哝:“市花都不喜欢。真是难伺候。”
他听她的口吻不太开心,不悦地反问:“给我献花,很委屈你么?”
她居然很快地“嗯”了一声作为肯定回答:“我本来想和顾家琪换一换。可是她不肯。还说谁叫我抢了她的方块三,她就抢我的小鬼。”
他吃惊地看着她。可能因为他早就知道,所以她倒是不避讳在他面前袒露心声。
不过她的伤心和遗憾好像也不是很深刻;因为下一秒她就双手撑着栏杆,发出大大的感叹:“哇,这上面可以看到整个学校,好漂亮。”
“你没上来过?”
“老师说不可以上来,很危险。”
“那你又上来?”
“你在这里啊。”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着她:“那我现在下去。你下不下去。”
他就这么喜欢抬杠啊。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另一边去,自顾自地欣赏着校园风光。他又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也将视线投向了远方。
风吹着少男少女的衣袂,翩飞如蝶;校园南侧的圆顶建筑是正在举行毕业典礼的大礼堂,礼堂前方的草地上,隐约有欢声笑语随风传上云霄,是毕业生正在和他们的家人,朋友,学弟学妹们,合影,聊天,告别。
危从安耳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转头——她靠着栏杆,正在剥糖。
“其实我也是因为有点尴尬才跑掉的。他们说我跟丛老师的一个学生的名字一模一样,要我去向丛老师问好,拍张合照留念。怎么可能呢,肯定是同名同姓呀。我作文那么差。”
她把糖放进嘴里。
危从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心突然狂跳不止,恍惚地问:“你在吃什么。”
“奶糖。”她脸颊鼓鼓地说,“很好吃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奶糖丢给他:“请你吃。”
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然后摊开掌心——他只看了一眼那颗糖,又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贺美娜本来觉得危从安有点可憎,现在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了。可憎是因为敬爱的丛静老师被他当众甩在礼堂前,虽然很多人来安慰她,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她也笑着说没事,好脾气地一一回应着大小读者,但眼圈分明红了;可怜是因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这里抽烟,看起来心情也颇为糟糕。
明明生得很高大,可他分明就是个没吃到糖所以闹别扭的小孩子。
因为不能给心上人献花,她也不太开心;吃点糖会好些的。
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奶糖,走过来,和另外一颗糖一起并排放在他掌心。
“都给你。我下去了。”
她小心地走至洞口,准备下去——
“贺美娜。”
他在她背后叫住了她。她不解地转过身来。
“做个鬼脸来看看。”见她眉毛鼻子皱在一起要拒绝,他立刻道,“不然我就把花扔在这里。”
他不会的。
她刚才注意到,他把摁熄的烟头好好地装回烟盒了,没有随便扔地上。
其实——他不坏。
贺美娜两只手捏着脸颊,做了一个非常非常丑,绝对认不出来的鬼脸;然后就小心翼翼地爬下去了。
他看着她紧紧地抓着扶手小心地往下挪,直至消失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