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632)
“拿走!拿走!拿走!”
“那我拿走了啊。我中午叫食堂炖个墨鱼仔藕汤,你到时候下来喝一碗——”
“走!走!走!”
第137章 智人的选择 01
周四凌晨的格陵,下了一点毛毛细雨。
这场雨悄无声息,要飘到人脸上才会略微地感到一点湿意,仿佛女孩子光洁的脸庞上淌下来的,细小的,无声的泪滴。等天大亮,地面水渍已干,整座城市的仪容也整理好了,只是天空还是和赶早高峰的都市人一样,板着一张阴沉沉冷冰冰的脸。太阳偶尔从堆叠的乌云中露出来,像是一只哭到茫然的眼睛,仍然含着一汪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直至晚高峰过后,这十分体贴上班族的一汪眼泪才迫不及待地从天而降,憋了一整天的委屈此刻大爆发,哇地一声,电闪雷鸣,倾盆而下,霎时间无论是高楼林立的市区,还是空旷无垠的郊野,都被这场暴雨给浇透了。
很快,“格陵暴雨”上了热搜。相关词条下,许多视频从不同角度记录了这场由台风“百合”带来的雷暴雨的壮观景象。人类作为万物之灵,往往自视甚高;然而当自然稍加震慑,人类又立刻畏缩起来,只敢躲在家里,敲打着键盘吐槽——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在渡劫,又或者某个曾经承诺过一辈子只和你好,不然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渣男违背了誓言。
有人发出振聋发聩的疑问。
“为什么一定是渣男,不是渣女?”
因为这场暴雨,格陵机场大面积延误。其中就包括原定于周五上午十点三十五分飞往越南岘港的航班。
危峨是那种喜欢早早来机场候机的乘客。夏珊知道他肯定是在头等舱休息室里安安稳稳地等着,不至于像那些要在候机大厅里干着急的旅客那么没着没落,倒也不怎么担忧,只是隔一会儿发个信息问他情况如何,什么时候才能飞。航空公司不做人,航班延误也不早点通知,叫人空等之类的话。危峨随便应付了两句,被问烦了就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么办法!
夏珊知道他这两天因为危从安心情非常糟糕,不敢多嘴,只说他为了这个家东奔西跑太辛苦了,两位老人都用过午饭了,而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叫他好歹也吃一点,不然胃受不了的。危峨总觉得昨天早上的面条和中午的藕汤到现在还堵在他的胃里没有消化掉,但还是听老婆的话点了碗清粥。
等上餐的时候,他又打了个电话回公司:“……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都几天了?搞快一点!”
他挂了电话。
危峨从来没有听丛静说过哪怕一句脏话。即使是当年他提出离婚,她也没有骂过他,更没有挽留,只坚持要儿子的抚养权。他一度怀疑她爱体面胜于爱这世界上的一切包括他。但是只要从安跟着她,那就是一种暗示,暗示他们之间仍然有一条用来交流的纽带。
他在危从安出生时亲手剪掉了儿子和丛静之间的脐带;她把九岁的儿子交到他手上时亲手断掉了她和他们父子之间的联系。他们这分崩离析的一家三口有一架名字叫做“亲情”的博古架,上面空荡荡的,铺满了灰尘和蛛网。他最近好不容易才打扫干净,想一点点地往上面摆些温馨的小玩意儿——
先是丛静一脚踹翻架子,叫他滚。
然后危从安把他所有的东西都还了回来。
丛静的教育,他的财力,好不容易把孩子培养到这么大了,眼看着是大团圆结局了,现在为了一点点小事他们母子俩都要和他决裂。
他想来想去,觉得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中,这是头一件不能接受。
其他的……也不是不能妥协。
“危叔。好久不见。”
这把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危峨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年青人——
“……具宁?”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年青人和两年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副典型的花花公子哥儿模样。他鼻梁上贴着一小块肤色的创可贴,叫小姑娘看了大概是有些心痛的,但危峨看来有些莽撞和滑稽。
“我能坐下吗。”
“……当然。请坐。请坐。”
其实很少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总还有危从安在旁边。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危峨的心又钝痛起来。戚具宁并不知道面前这位长辈的心思,很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来,又挥手叫人过来点餐:“我中午吃得不太好。想再吃一点。”
这孩子就是有这种本事,再尴尬的局面他也能处变不惊,大概是西城项目上面栽的跟头让他成长了不少。这时危峨才想起来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妥当,因为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是和危峨一样准备要飞。戚具宁很礼貌地回答:“周二晚上到的。”
“只待了两天啊?”
“主要是回来投个票。今天上午刚投完。现在得回去了。”
“怎么不多呆两天。”
“圣何塞那边的项目得我回去亲自盯着。危叔这是去哪里?”
“哦,我去岘港。我们在那边新建了一家玩具厂。”
“岘港?岘港是个好地方。”
“是啊。这几年当地政策很好,治安也比较稳定,不像其他东南亚国家那么乱。有兴趣可以过去考察考察。”
“一定有机会。”
说到这里,生意场上的套话仿佛都说尽了。他们本来就接触得不算多,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又都有点避免谈到危从安的意思,所以便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