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爱无恙(760)
“哎哎哎,我不是心疼这个钱啊,但班长你是不是太理想化了,这怎么可能瞒得住。今天来参加吊唁的人不止我们这些大学同学,还有他公司的同事,他们可不一定会保密,人多口杂,迟早要露馅的。如果亲朋好友街坊邻里都知道了,他们却还能收到孩子从国外寄来的东西,那不是有点……自欺欺人了嘛。”
班长愣了一下,道:“可能他们最终只是想瞒住自己吧。”
他说:“反正我们尽力做了我们能做的,就行。”
大家吃完斋饭,走出殡仪馆的时候,一直阴沉沉的天气也终于放晴,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仿佛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聊的话题也轻松了许多。大家叽叽喳喳地说些自己的近况,做些什么工作,有无合作机会。不知是谁突然把话题的重心转向了贺美娜:“我们班现在混得最好的就属贺美娜了吧?”
有人对工作感兴趣:“都忘了恭喜你。格陵科技青年35人这个人才头衔可不好拿。”
有人对八卦感兴趣:“对了,南袁北鲁是真的吗?明丰的鲁堃真是熊阳的亲戚啊?”
还有人对工作和八卦都感兴趣:“危总今天怎么没陪着一起来?嘿嘿,安娜夫妇不是应该形影不离嘛。”
除非工作需要,贺美娜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突然变成关注焦点的场合,只得微笑解释:“他出差了。”
上周五参加格陵科技青年35人颁奖典礼暨答谢晚宴,她也被问到了多次危总怎么没来。仿佛她出现的地方就应该有危从安作为她的监护人一样。更可气的是,因为危从安不在,她脸盲症大发作,好多来打招呼的人她都不记得名字,幸好有马林雅在旁边低声提点一二才混了过去。
这种非工作性质的社交场合没有记忆力超群且善于交际的危从安作陪,她确实会左支右绌——这个认知让贺美娜隐隐有些不快。一想到他离开的时候她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格陵这边交给她就行了,结果公司的事都是老财在负责,家里的事都是丛老师在打理——这更加令人沮丧。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她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危总去加州出差了。归期未定。在维特鲁威我只负责技术。融资,上市这些事务可以和我们的财务总监联系。”
站在她身后那人“哈”地笑出了声;贺美娜头也不回,又道:“如果尚经理想多笑笑——我的未婚夫和我的前男友正在一起穿越美国。”
“哦?哪种穿越?九五年Edwards Park导演的Over America,还是零五年Felicity Huffman主演的Trans America?”尚诗韵笑嘻嘻地来到她面前,“现在这对末路狂花到哪儿了?”
贺美娜也不知道。似乎是中西部的伊利诺伊州?其实危从安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定位过来,告诉她自己走的哪条路,到了哪里,接下来又要走哪条路去哪里。贺美娜中考地理拿了A,但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目前能记得的不过是湖北湖南的湖指洞庭湖,秦岭是中国南北方的地理分界线,至于美国到底是五十二个州还是加上墨西哥和加拿大之后才够五十二个州,以及那些州与州之间用数字标记如同一团乱麻的高速公路,她真的毫无头绪,所以也就只能给出一些类似于“风景真不错”,“哇,历史悠久”和“路上注意安全”的回复。
就算她知道成年人都应该有相对独立的生活,娱乐以及社交,仍然接受不了他的自驾搭子是戚具宁。而且他们两个恋爱以来就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这种自私的想法,也让贺美娜有些泄气。
“很多人问你危总怎么没来吗?”尚诗韵啜饮着手中的香槟,“这和问单身的几时恋爱,恋爱的几时订婚,订婚的几时结婚,结婚的几时生子一样,不过是一种东亚文化特有的,介于礼貌和冒犯之间的寒暄而已。在意你就输了。”
刚去洗手间的马林雅也回来了,端详着尚诗韵的脸庞:“尚经理最近遇到最多的,介于礼貌和冒犯之间的寒暄应该是——怎么变漂亮了?又微调了吧?”
尚诗韵笑道:“看,多好的一个例子。对这种寒暄最好的回复方式就是——”
她指着自己鲜艳欲滴的粉唇:“是啊。我做了这个。怎么样?是不是介于看得出和看不出之间?马林雅,要我介绍医生给你吗?你那空虚的小心眼子可能也需要填充。”
马林雅微笑:“干嘛呀尚诗韵,在意你就输了。几时生子?”
“你呢?几时恋爱?袁成铨还拿着你爱的号码牌吗?”
“好了。别斗嘴了。如果危从安单独出现在某个社交场合,会被问到贺博士怎么没来吗。不会的。他们只会问,”贺美娜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危总你好啊,看好最近的大盘吗?有没有股票基金推荐?虚拟币现在还能不能入场?维特鲁威不如趁热打铁上市……有空一起打高尔夫……”
尚诗韵和马林雅都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贺美娜也笑了起来。
格陵科技青年35人,平均年龄32.7,其中男性24人,女性11人,已经算是近年来男女差距最小的一年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同学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各奔东西了。贺美娜开车送小荻去坐城际高铁。
在车上她接到了丛老师的电话,叫她明天下班后回家吃饭:“从安说他下了飞机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会尽量赶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清炖羊腩喜欢吗?是我一个学生从宁夏寄来的滩羊。”
“喜欢的。对了,外婆的新手机到了。明天我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