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一程(5)
不知为何关尔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把烟塞进烟盒敷衍打发掉搭讪的人,重新回到了车里。
可是左等右等,那人都没上车。
关尔一直留神着这人的身影。虽然在大学时这人就个高偏瘦,但还没现在这么显瘦。也许有了老婆孩子,需要操心的事变多了?不过,刚才打电话时柔和喜悦的神态无法作假。
那一刻,关尔只是单纯地很想知道,像程屿这般的人,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他挂完电话,貌似往这头看了看,最后头也不回上了一辆暗红色两轮摩托车,直接跟着骑手走了。
关尔:“......”
连个招呼都没打,还怪没礼貌的。
关尔收回欲要推开车门的手,垂目安静思考。
人家现在孩子都有了,确实不适合再与她有过多的牵扯来往,不告而别……也,也挺好的。
关尔觉得自己眼里进了点烟沙,眼睛有些刺疼,她伸手去揉。
这避免了不少尴尬,况且人家已经仁至义尽,不仅救了她,还连车带人给安全送到了布尔津。
再者,他们也确实没了再接触的必要。看上去他过得应该还不错,也是,像他那样聪明的人,就算在哪都应该能过得很好。现在成家立业,安于一隅,确实,挺好的.....
摩托车消失在了可及视线里,程屿像一阵短暂的飓风过境,席卷一空,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干干净净地宛如一场抓不住的梦境。
关尔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自己:以程屿刚才冷漠疏远的态度,你还想渴求什么?你还有资格要什么?关一越他们犯下的罪孽过错,你也已经无法弥补偿还,又何必眼巴巴在他眼前晃惹得他不痛快?
不听话的右手隐隐作痛仍在轻颤,那是陈年肌肉记忆所带来的神经性疼痛。
她仰着头,像溺水般艰难地交替口鼻呼吸,胸腔快速地起伏,短暂的缺氧让她脑袋瞬间空白。
她茫然地摸索着手机,这时刚好有个电话切了进来。
“喂……”关尔不加掩饰,再也无法强撑着嗓子说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骆舟深,关尔出发前跟他实时共享着位置,现在信号一上来,对方就接收到车辆进入布尔津的消息。
“你没事吧?怎么有气无力的?开夜车累着了?”
关尔抿着唇,她跟骆舟深虽说是志趣相同的好友,但没有过多深交,有些事情根本解释不清,也不需要解释。
她强打起精神,“没有,刚灌了口冷风,有点续不上气。”
骆舟
深性格、家世、履历都与关尔相仿。都是常年在外‘流浪’的人,没那么矫情,便道:“酒店位置之前发给你过,能找到路吗?找不到我出去接你。”
关尔查看那家酒店的位置,发现也只有几公里,一脚油门的事,这点距离她还是能开得动。
于是推车门下车,绕到驾驶座位置。
关尔没管额头渗出的冷汗,轻笑了一声:“又不是幼儿园放学,这几步还接?骆老师,小瞧我啊。”
骆舟深在酒店里点着台灯剪素材,这几天愁眉不展的苦脸,倒被她一句话逗笑了,“哎呦,那可不敢。我还在读小班,还要关老师您过来领我放学,作业写不出来我都要哭了。”
听着这个曾经参与某部入围国际奖项记录片拍摄的行业专家,用稚童的口吻来吐槽自己的工作,关尔顿觉好笑。
“辛苦,这个点还在‘做作业’呢?”关尔在朋友面前,向来不习惯示弱。
启动车子,发现性能良好,看来之前的撞击只是损失了一块车玻璃,和一个安全气囊。
骆舟深用鼠标拉着笔电里一帧帧的视频,抽空看了下手机上的定位,“你车直接开到正门,我跟酒店里的经理打过招呼了,房间也都安排好了,你直接进屋睡觉就行,行李他们帮你搬。”
果然当过制片的导演就是不一样,关尔是来替他打小黑工的,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骆老师,贤惠啊。”
骆舟深面色未改,轻飘飘优雅地蹦出个字:“滚。”
车子平稳加速,很快滑过加油站,扬起插在路边用红色塑料袋绑成的旗杆,卷起一地枯枝败叶,在半空猎猎作响。
程屿搭乘的摩托车从另一头土路赶来,碾过飘下来的碎叶。
摩托车的两侧把手挂着几个透明塑料袋,氤氲着热气和香气。
骑手把车停在了原本大G的位置,摩托车骑手刚摘掉头盔,就见后座一空。白衬衫男子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不远的方向。
“那好像是你们的车?”骑手见他也没动,主动提醒他道,“可它开走了诶,不追吗?”
程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嘴角向下压,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看错了,那不是我的。”
第4章 布尔津(一)夜市……
按照原定计划,骆舟深的拍摄团队会在布尔津停留两天两夜。第二天白天他们外出取景去了,知道关尔是后半夜才到的酒店,便没去打扰她休息。
关尔昨夜一沾床就睡得昏天黑地,简直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进的酒店办的入住,一切似乎仅靠本能。
酒店位于市中心,楼下车水马龙,隔音也算凑合,但奇异地关尔却没因为各种动静醒来过。
直到西向窗的窗帘被风吹开一角,一斜方形光束从雕花的白色窗棂溜了进来,关尔才被晃醒来。
时间是下午7点,新疆与北京地理相差两个时差,这时太阳还明晃晃高挂在西边。
关尔扒拉下身上有些发臭的衣服,十分嫌弃自己,简直想找个河跳进去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