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心事(106)
刚才还唯唯诺诺的薛钰忽地笑起来:“保姆的儿子。怎么,你要把我送回国判刑?”
裴叙摇头:“想来你现在,护照上的名字已经不姓薛了。薛老头还真行啊,真正的香火苗苗送出来享福,拿我时微当替死鬼。”
话罢,他掐住薛钰的脖子,表情阴翳:“说,你跟踪时微干什么?”
薛钰微笑:“关你屁事。”
裴叙手起掌落,打得薛钰差点晕过去。
“你别想好过,”裴叙拎着他的衣领站起来,“跟我回国,这牢饭你非吃不可。”
薛钰阴惨惨笑出声:“吃牢饭的是我微姐姐才对。”
裴叙扭头,想再给他一拳。
手挥舞到半空,骤然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光天化日下,一群黑衣人从巷子口冲进来,把裴叙团团围住。
对方没有枪械,光刀子棍棒就够裴叙喝一壶的了。裴叙起初还能拿薛钰挡一挡,谁知薛钰不怕死,宁可自己被捅也要把裴叙甩开。
裴叙肾上腺素飙升,徒手接刀都不觉得疼。他抱摔面前的人,来一个摔一个,抢到歹徒的一把刀,胡乱扎向对面。
霎时间血柱横飞,似乎捅到谁的大动脉。
下一秒,裴叙膝盖剧痛,有人舞着棒球棒打他膝弯。他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他恐惧棒状物,因为创伤应激后遗症。
今天该不会死在这吧?
裴叙不无遗憾地想,我见时微最后一面,竟然是看她为Eden着急流泪,送她登上去往巴黎的红色列车。
左胸口有点疼,分不清是外伤还是心伤。
–
高铁上,蒋时微发现裴叙并没跟上车,心猛地往下坠。
明明几分钟前才说“我陪你”,最终却还是接受不了她去见Eden。
就算要独自离开,为什么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呢。
蒋时微飞速打字:「哥哥,你怎么没上车?」
裴叙没回复。
时微正要发第二句话,Eden的父亲来了电话。
“蒋小姐,很抱歉打扰你。我以一位可怜的父亲的身份,请你来巴黎一趟。Eden的病不是偶然,他长期饮食不规律,空腹酗酒,这才导致胃穿孔需要抢救。我想请你来……至少,帮助他重拾对生活的信心。请别误会,我并不是强求你与Eden重归于好。”
蒋时微愣住许久,磕磕巴巴问:“Chloe在吗?”
Eden父亲:“那是谁?”
犹如五雷轰顶,时微说:“我们的朋友,她陪Eden回法国了,不是吗?”
Eden父亲说:“从未听闻这件事,也许Eden认为尚不需要把Chloe介绍给家人认识。”
“我明白了,我正在赶到。”
“很感谢你愿意来。”
时微放下手机,心中五味杂陈。
从阿姆到巴黎,高速列车得行驶三个多小时。
蒋时微内心煎熬,手抖得拿不住手机。好在路途过半时,巴黎传来消息,说Eden已经转入病房。
拧紧的弦倏而松懈,蒋时微得以思考别的事。
她打开手机短信,没看到裴叙的回信。
裴叙一定是生气了。
他就是这么小气,连看法国甜品都不顺眼。说什么要陪时微,都是假话,实则一眼都不想见到Eden。
为此,他甚至可以一声不吭抛下蒋时微。
要跟他辩论,他一定会说:“你又不是医生,去了有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图个心安而已。
假如裴叙病了,时微一秒钟都待不住,会像在雅诺镇那次一样,飞奔到他身边。
也会因为担心他半夜高烧,难受没人照顾,窝在沙发上陪护。
蒋时微叹出郁结的一口气,在心里自言自语。
其实你不用跟Eden比。
这世上又有谁真比得过你呢。
第52章 病床 爱她的方式
正值圣诞假期, 火车站繁忙。
巴黎又下雨夹雪,时微穿过站前广场,步履匆匆, 发丝被淋湿, 一缕一缕地黏在面颊。
坐车去医院途中, 她尝试联系裴叙。
裴叙不理她,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像打定主意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她的三心二意。
时微身上莫名发冷, 手指停在手机屏幕, 从Eden的短信界面切到裴叙的, 再从裴叙切回Eden。
我现在和从前的裴叙一样了, 她愕然自省, 两面都想顾, 结果就是两面都顾不好。
不同的是,裴叙总有办法找到她的破绽,然后洋洋得意又极其欠揍地说:“看吧,蒋时微,你无法停止爱我。”
这种有恃无恐是她不平的来源。
她闭上双眼,放下手机, 不再给裴叙打电话。
薄薄的雪落在车窗外, 难以攒出一层白。
车停了,蒋时微坐着没动。
司机递给她一把伞,她礼貌道谢后推开门,慢慢走向小别墅似的病房区。
Eden刚醒, 母亲对他说了很多话,他其实没怎么听清。
病房天花板能变成放映电影的大屏,他动了动手指, 打出“狮子王”的字母。
父亲帮他放映狮子王,他平躺仰望,看一幕又一幕光影变幻。
不知过了多久,父母悄然离开卧室,去外厅休息。Eden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他不敢确认,也不敢转头。
事实上他连转头都费劲,只能继续看狮子王,装作什么都没察觉。
来人走到离床一米远就不再前进,Eden心率加快,病床边的监测仪把他心事全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