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223)
对于圣莲道最终宣判还未有定论,但群体激愤着希望圣主赶紧去死。
明宗没有明言,毕竟国库充盈到需要再打造新国库,万两黄金根本放不进眼里。
他便敷衍道“日后候旨便是。”
明宗推诿回万两黄金,反问道“若孤赐他死罪,你会怎么做?是再度纠集整个县民来喊冤屈,还是去劫法场?孤看那群百姓对他那般维护,想必能再煽动一次,来逼孤撤消罪旨。”
“无论陛下如何定罪,必然是他罪有应得。”楼枫秀将黄金推了回去“倘若死罪难逃,希望陛下开恩,赐我二人合葬。”
“孤刚释你无罪,你却要求孤开恩赐死?”明宗心里狂翻白眼。那天下人不得骂我是神经病?
“这件事有违人伦,孤不能答应,既然你视金钱如粪土,不知想要何种赏赐?”说罢,明宗贴心的封死了他唯一诉求“无关圣主。”
“那没了。”楼枫秀干脆利落道。
明宗不得不为自己英明感到骄傲,旋即道“听闻你曾经立下壮举,定崖知县赏赐过你什么?”
“牌匾。”
“哦,还有呢?”
“三个牌匾。”楼枫秀直言不讳道。
“......”明宗点头道“你退下吧。”
“那合葬......”
“你这刁民,再喋喋不休便将你二人一同赐死,一个埋天南一个埋海北!”
“......”
楼枫秀含恨而去。
京师百姓可没有闲着,整日没事可干,专候着明宗下一道当街烧死玷污信仰,毁掉盛名的圣主的懿旨。
这一折腾数十日,迟迟等不来封杀旨意,城中挑起了三次暴动,兵部整日忙着镇压。
相国将将官复原职,率先出言要以圣主之命为祭,杀尽圣莲道上下乃至门生,清尽一干邪祟,抚慰天下人心!
此前与圣莲道交往甚密的文武百官,为脱离嫌疑,没有一个不大力支持的,包括大理寺卿在内。
这是历年来,面对一个是与非的问题,朝政从未有过的如此团结一致。
反倒是明宗,内心深深纠葛。
是啊。不杀很难收场。
要说之前除非谋反,没有死刑,可现在也复通了。可要说没有谋反之实,那比国库还庞大的雪花银直打的人脸疼。
满朝在等君王下令,明宗却始终犹疑不定。
他思忖再三,终于张开尊口。
“孤曾经信服圣主,是因为他有至高无上的品洁,为孤为民,从不是因为虚无缥缈的神威,无论他是圣是俗,却从未蛊惑过孤。”
明宗开口,满朝静默,片刻后,继续各抒己见,目标不改。
圣主得死。
最终,忍无可忍,明宗丢下一句“容后再议。”迅速抽身退朝。
沈门获得脱解之后,沈怀一立刻就被他爹提溜回家面壁思过去了。
就冲刑遇案那一扛,足够扛断了沈怀一美好前途。
沈怀一继续被他爹锁在家中关起了禁闭,简直哭诉无门。
似乎一切尘埃落定,又似乎还有余波未平。
京师城外,江岸码头。
明宗派出一列护卫,专程护送一行人离开。
楼枫秀在京师,正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哪怕无罪释放,没有皇家护卫保驾护航,恐怕很难四肢俱全的登上离开的航船。
他目送顾青民与雀雀登了船,遥望江岸,他想他毕生难忘,定崖县城,三十三条街,几百号商户,齐聚京师,为他鸣冤。
他何其荣幸,简直死也甘心。
想到这里,楼枫秀生出不舍的依恋,忍不住也想登上那艘船,再回定崖看一眼。
身后在老杜抽泣道“别看了,上船啊!”
“老杜,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怪不得从来不知道你大名。”楼枫秀转过头,念了一遍道“杜小三,确实不好听。”
老杜劫后余生,此刻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着辩解“我那是紧张,太久没写,那一撇勾反了,老子叫杜少三!”
楼枫秀笑了笑,他此刻扎着端正马尾,一笑间风采卓然,仿佛从未历过世间一切苦难。
“行,少三爷,你帮我把它带回去,和那只断尾泥巴供在一起。”
他将一样东西径直塞进老杜手里,老杜接过一看,正是那只小老虎。
“供?”
“嗯,我还有几件事,要告诉你。”
老杜收敛起泪珠子,脸色一冷,凶狠道“别叨叨,你爱告诉谁告诉谁,老子不听。”
“二撂子的事,我对不起你。”
“嘿,还有呢。”
“雀雀嫁人可以,让那些歪瓜裂枣的臭小子给我滚远点。”
“那不行,雀雀太招人稀罕了,我一个都打不过,你得回去挨个揍一顿。”
“劳烦你带他们回去,连同我的那份,好好道谢吧。”
“这么大的情分,光我自己哪成,这可是你整出的破事,别耽误时间了,现在,上船,跟我走!”
“我不能走。”
“你为什么不能走?你怎么就不能走?”
“我还有话没有告诉他。”
老杜就怕他说出这种话,急躁的挠头抓脸,忍不住高声呛道“你他妈什么意思?你以为他还能活吗?你有话,日后你只管烧给他!”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他一字一句道“到了那日,只能劳你,无论掘坟也好,抢棺也罢,将我与阿月,葬在一起。”
话音刚落,老杜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那真是狠极了,五指印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啊,秀儿,你有种就去说给雀雀听的,你忘了她娘咋死的了是吧?你忘了二撂子咋死的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