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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楼(30)

作者: 少年鲤 阅读记录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哦,好,等杜爷忙完了,我们就过来找你跟阿月!”

“行。”

二撂子走后,楼枫秀沿街走了一阵,心里沉甸甸的,没能分神物色人选。

天色渐晚,阴云密布,瞧着将有落雨。

楼枫秀回到西南六街口,找了一通,才在雕花巷外找到阿月。

那时他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听读书信人群不增反减,围成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圈。

一群人中有老有少,围在一起听的认真,粉粉拔腿就要冲阿月跑过去,楼枫秀眼疾手快薅住粉粉。

怕它上前打扰,搂着狗,蹲在远处等他结束。

其实没几封书信好读,西南六街口贫苦穷困,上百户人口,恐怕很难出几个识字的,遑论与人书信交流。

大多人就是凑个热闹,看见个认字的漂亮少年,听他读的好听,就想一块沾沾文人的光。

楼枫秀坐在路口,他对面开着一家药馆,照方拿药的,是个与阿月同样年纪的小童子。

小童子拿着小秤,看完方子,开始分点药材。

小童子有些粗笨,字认的兴许不全,挨个核对方子与药屉字形,抓一副药耗费半天,简直笨手笨脚。

他心想,阿月可比他机灵多了,要是能去药馆当个抓药小童子,比支摊代书还省心简单。

正想着,人已经起身,进了药馆。

天色渐昏暗,百姓听的上头,一时还不肯离散。

阿月抬头,只见乌云遮日,便想去寻楼枫秀,于是让出小马扎,并表示明日还会再来。

一群人七嘴八舌道谢,地瓜土豆送了一堆,还有人看天不好,想请阿月一道回家吃饭。

阿月谢绝后,人群渐散。

他抬起头,白鸟看见楼枫秀蹲在街边打哈欠,而粉粉窝在他脚面上百无聊赖扫尾巴。

夕阳倦怠,阴云滚滚,人们匆匆往来,他竟等的何其耐心。

阿月走过去,楼枫秀还在闭目养神,毫无防备。

他发顶看起来很好摸,信手扎起的马尾歪斜,引诱着人来伸手冠正。

于是他弯腰伸手,恰逢楼枫秀抬头,与他五指猝不及防相觑。

阿月错过最佳时机,泰然自若改道,伸手抚摸粉粉脑袋。

楼枫秀眉头一皱,匪夷所思的想,他该不会想摸老子头吧?

可是阿月表现的过于淡定,不太好确定。

“这里位置很好。”阿月说“我们买来桌案跟笔墨纸砚,就可以开张了。”

俩人浑身没半个铜板,晚饭还没着落,哪买得起桌案和笔墨纸砚。

楼枫秀有些发愁,但他终究没有反驳,因为阿月带他走到小马扎跟前,看见一堆瓜果农作物。

“你这是,已经开张了?”

“还没有,读的多了,便有人送了谢礼。”

“哦。”

俩人收拾起满地瓜果,楼枫秀随机挑选一户倒霉人家,揭了房顶瓦片,用来煮饭。

煮饭容易,可惜缺盐。

盐粒子贵,楼枫秀没买过,有时候嘴里淡出鸟来,就会偷偷摸到某家灶屋里捏走一些。

一锅蔬菜乱炖,索然无味,仍能果腹。

入夜后,春雷滚滚,下了场大雨。

房顶是睡不了了,二人蹲坐在房檐底下台阶避雨。

主人家在梁上挂了两盏灯笼,照在水中,雨水打散昏黄光影,狗崽子便在泥水里翻滚跳跃,撒欢逐光。

落雨尚寒,俩人不敢入睡,冻死倒好,但这天最易生病,没钱拿药。

狗子玩累了,甩去雨水,不知从何处衔回一根木棍,当成骨头啃了半天。

楼枫秀无聊上头,抢走狗崽子的木棍,戳在地上写写画画。

阿月旁观半天,没认出一个字,于是问道“你写了什么?”

“你认不出吗?”

“认不出。”

“蠢蛋。这可是跟你学的写字方式,写的秀爷我的名字。”

阿月心说,我绝对不是这样写的。

粉粉被夺了棍子,只得又跑出去衔回了根新的来,它背着楼枫秀,窝在阿月身侧啃,没想到阿月如法炮制,在它啃的尽兴时抢去。

狗子可怜兮兮,发出一声呜咽抗议。

“粉粉掉牙了。”木棍上立着一颗糯米般的小乳牙,正是狗崽子狗生中第一颗牙齿。

阿月摘起乳牙,收在袖中,他在地面一笔一划写字,写完,问楼枫秀道“能看出我写了什么吗?”

楼枫秀当然认不出,嘴硬道“雨这么大,谁看的出来。”

阿月重新写了一遍,道“齿。”

写完,他道“你用我写字步骤,写一遍试试。”

“行,你看着。”

俩人各拿一根棍子,就这么写了半宿的字。

后半夜,楼枫秀挨不住,缩在梁下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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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雨将停未停,淅淅沥沥。

楼枫秀睡的正深,忽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声,他忽而惊醒,发现自个蜷在阿月怀里,猛然抽起身,便跟要出门的主人家大眼瞪小眼。

阿月悠悠醒转,听见主人家鬼叫着呵斥一声。

楼枫秀习以为常,迅速大包大揽,扛起剩下瓜果。

阿月刚要跟人道歉,便被他拽住跑向雨幕。

楼枫秀找了块干燥地方,准备生火煮饭。

刚起锅,不是。

刚起瓦片,二撂子闻着味就找来了。

饭能管饱,瓦片不够。

楼枫秀自觉心善,换了家房顶掀瓦。

仨人吃完饭,楼枫秀问他来做什么,二撂子半天才想起来意“对,杜爷让我带你俩去个地方!跟我走吧!”

不消片刻,二撂子把人带到东南五街开外的偏远后巷,走到一栋年久失修老宅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