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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重楼(56)

作者: 少年鲤 阅读记录

他愣了大半天,操了一声,一把扔了汤勺。

萍姨捧着碗看人吵嘴半天,见他发火,哀叹两声道“是吧,你也觉得难吃是吧?”

楼枫秀没理,急的恨不得上蹿下跳,在塌墙跟前走来走去,不知追还是不追,气上头,一脚踹上墙,墙塌的更厉害了。

他缓了缓,佯装淡定,装模作样撸狗。

等阿月回来的时候,天近正午,狗子都快被他摸的秃噜皮了。

他看阿月,阿月带了一份粘糕,放到桌上,接着坐下,吃早上剩掉的饭菜。

半天,忍不住了,他问“你说完了?”

“嗯。”

“你真说完了?”

“说完了。”

“行,你行。”楼枫秀终于放过狗子,上前,从他手里夺了碗,拽着人就往外走。

阿月也不挣扎,老实跟着。

楼枫秀焦躁不安,满脑子想的都是,别人家里的小女儿,七岁就有两位教书先生,还要额外豢养童养夫,雀雀怎么办?雀雀连识字机会都没有吗?

不可能。

你说不想就不想?不想也得想。

到了南五里街,楼枫秀把阿月拉到李大娘跟前。

李大娘发懵,雀雀也懵,但还是乖乖叫人“哥,阿月哥。”

楼枫秀推了推他,低声威胁,“赶快说。”

“说什么?”

“就说,说你,会教,教她认字!”

阿月不吭声,楼枫秀狠狠揉了把后脖颈,咬牙切齿,低声道“我学!我学行了吧?你他妈的现在就给我教!”

阿月看着他,仍然不急,反而笑了起来。

雀雀不明觉厉,半晌,小声道“阿月哥,不是说要买书,什么的,明天,才开始学吗?”

李大娘同样小心谨慎“那个,什么时候学都行,现在也行,你们不要吵架啊,不能吵架啊。”

“......”

楼枫秀不知喜悲,却看脸色不善,牢牢盯着阿月。

他根本不需要设下陷阱,他永远知道他所有藏在心中的不可言说,更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他宣之于口。

阿月丝毫不在乎他怒气冲冲的伪装,他笑盈盈,向李大娘寒暄道“大娘,用过午饭了吗?”

李大娘愣了一下,答“忙,还没顾上吃。”

说完,顿时反应过来,忙不迭道“一起,来坐,一起吃,小枫也来,一起吃,大娘再去买点!”

小枫二字,李大娘叫的无比顺嘴。

好像在他从未知道的时刻里,叫了无数遍。

小枫本人涨红了脸,转头就要走。

没想到手里还拽着阿月,他松了手,阿月没松。

他好不容易挣脱,但还是没能走脱。

因为李大娘已经扎好了桌案,雀雀开开心心摆好小凳子,上前来,一手拉住他,一手拉住阿月,道“哥,来坐!”

楼枫秀很少有食不知味的时刻,今天这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回。

李大娘忙前忙后,不仅熬了锅粘糕汤,还跟早点摊的摊主要了几笼包子,又上隔壁铺子里买了卤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整个吃饭过程中,楼枫秀享受着无比慈爱的注目,几乎将脸埋进饭碗里。

李大娘在他肩膀袖口接连看了几遍,因为搬沙袋,有几处磨的发白,欲破不破。

妇人家注重针线,于此最是留意,想说点什么,又迟迟没开口。

楼枫秀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了眼袖口,接着把脸埋的更深。

衣裳是去年李大娘亲手做的,通过雀雀交给他的衣裳,是他没有保护好,他感到内疚。

早饭后,楼枫秀将将放下空碗,李大娘从他手中径直收起,匆匆收拾干净桌案,没给他插手机会。

楼枫秀也不好意思吃完就走,就呆呆坐了会。

阿月倒游刃有余,他在跟雀雀商量,要去文人街买什么样的书纸笔墨。

“枫秀,我们一起。”话锋一转,阿月道。

楼枫秀没理他,寻思,你说一起就一起,老子不去!

旋即对雀雀道“你去买,哥还有事,走了。”

雀雀问“那你明天,会跟阿月哥一起来吗?”

他望了眼阿月,见阿月也望着他,别开目光,想了半天措辞,磨蹭道“来。”

答应一起学,就会一起学。

待阿月买齐墨书回了老宅,二人互相无话。

半夜,趁阿月入睡,楼枫秀蹑手蹑脚起床,取了萍姨窗口针线,将她窗户掩上,趁夏日月色,坐在院中缝衣裳。

缝半天,缝不成,针尖太粗,裂口越来越大,他满头大汗,眉头皱的能夹筷子。

正在为难之际,忽听身后悠悠传来一声鄙夷“缝的好难看呀。”

楼枫秀此刻仅穿长裤,光着上半身,为了看清楚针脚,难得将杂乱头发尽数拢起。

月色下面容英秀,神情带着些许天真,打眼一看,正是个端正俊朗好少年。

这导致他威慑力顿减,萍姨没在怕的,靠在窗内,尽情抒发感想“真是笨蛋,它原本没洞,你都戳出俩洞了!”

“......”你缝个衣裳歪成蚯蚓,老子笑你了吗?还能轮到你笑我!?

楼枫秀想怼回去,可惜在一名女子面前,上身打赤的楼枫秀异常脆弱。

于是他默默背过身,刚要低头咬针线,身后便有人靠近,为他披了......张席。

他裹着凉席,抬头看见阿月。

“......”

合着这俩人全没睡,就看他连灯也不敢点,自个在这做贼一样缝衣裳。

“我来试试?”阿月道。

“给。”

阿月点上油灯,接过他手里衣裳,歪头思索片刻,下针时,戳破了食指,抽针时,戳破另外一个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