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57)
“......”楼枫秀心想,怪不得你雕个小老虎能破十个手指头。
当时还以为太难,现在看来,阿月自己也不是没有原因。
“笨蛋。”萍姨朝窗外伸出手“给我,我会,让我来!”
“给萍姨试试吗?”阿月问。
楼枫秀毫不犹豫点头。
甭说,虽然见识过她缝成蚯蚓状,好歹破烂的地方都缝齐了,衣裳裹的严严实实。
非要比,那手工比俩人还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阿月递到萍姨手里,跟楼枫秀一左一右,端着油灯打光,萍姨信心十足,抽线取针,下针如有神。
很快,俩洞成了一个。
但没人笑的出来。
因为萍姨缝反了面,拆的时候直接下手拽线,原本俩洞,正式撕成一整个。
“......”楼枫秀心想,我他妈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一个疯女人。
沉默蔓延。
“......我可以换种方式,再试一试。”阿月道。
“怎么试?”
“此前我看过雕琢器具的入门书中,其一段落,有讲针脚花纹打样的理论知识。”
听阿月话中自信,楼枫秀决意再信一回。
因担心他再次戳伤手指,楼枫秀点起四盏灯,跟萍姨一人两手各端一盏。
仨人浸在黑烟滚滚里,呛的睁不开眼睛。
阿月捏着针头,认认真真缝了半天,一针一线,除了疏松,没有意外。
没有意外,就是最大的意外。
“停一下。”楼枫秀忽然道。“别缝了。”
萍姨端着俩灯,被熏的昏昏欲睡,只觉得手上一轻,睁眼看见楼枫秀夺了她的灯。
原来,她手里灯油歪了半天,黑油飘着星火滴落,正掉在衣裳胸前,烧出一个拳头大洞。
阿月试图挽救,但理论知识有限,没讲烧破的地方怎么补,一时无从下手。
萍姨隔着黑烟,看不清对方表情,扒拉两下衣裳,条理格外清晰冷静。
她点点头,确认道“啧,这下真不能穿咯,绣都绣不好咯。”
虽然完全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内疚,但很有责任的弥补道“诶,你穿我的衣裳不?”
楼枫秀木着脸,啪叽一声,关上她的窗户,回屋扒掉裹身凉席,倒头睡了。
三个臭皮匠,半夜缝衣裳,轮番端灯油,缝不完算球。
第26章
次日, 老杜大跟二撂子早上来蹭饭的时候,意外发现楼枫秀上穿上了件冬衣。
“秀儿,你这是, 睡懵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过啥季?”
“知道。”楼枫秀沉着应对“梅雨季, 快到了。”
“那不是还没到么?”
“提前备着。”
“那也没必要......”
“再问就滚。”
识时务者为俊杰, 俊杰说“你等会跟我俩走,去看个丧事,戏班的活。”
“今天不行。”
“你要干什么去?”
“去南五里街。”
“哦, 看雀雀啊?”
“嗯。”
“行,云姨让我先去看看,活不大就咱自己干, 能成了我来找你。”
“嗯。”
少年身骨长的快,李大娘每年都会在冬夏季, 给楼枫秀裁衣裳,再通过雀雀塞给自己。
但今年时候还没到。
往年衣裳已经统统不合身量,眼下统共只有去年两身衣裳。
夏秋一套,冬春一套,想换, 可惜换无可换。
太阳不大,一顿早饭吃的汗如雨下。
老杜好心道“秀儿, 你要不, 换件衣裳呢?”
楼枫秀不理,老杜又道“你衣裳是不是没干?那你光着膀子啊, 怕啥?”
楼枫秀烦的不行“再啰嗦就滚。”
老杜二丈摸不着头脑, 只好看了眼阿月。
阿月习以为常,晃晃悠悠打着扇子,风都吹到楼枫秀身上去。
他啧了一声, 反正阿月都不管,那自己还管什么闲事。
楼枫秀跟阿月到南五里街时,李大娘刚出摊。
她打粘糕的时候左顾右盼,一看到俩人来,立马净手擦手,拿出两件夏季汗衫长衣来。
李大娘早在春末便裁剪了两套薄布料子做夏衫。
一件做给雀雀,一件做给楼枫秀,后来见到阿月,便又多裁了一身。
近来耽搁与学堂事宜,忙忙碌碌,几件衣裳总没成,通通差个几针线还没走完。
昨天见楼枫秀衣袖磨的发白,欲破不破的惨状,连忙在昨晚紧赶慢赶,才算将新衣裳缝赶补全。
楼枫秀身量高了,去年还能穿的冬衣,眼见短了一截。
李大娘针线活精,丈量用眼便能得个大致,做来的衣裳大小正合适。
这还是李大娘头一回将做好的衣裳,没有通过雀雀的手,亲自递给楼枫秀。
他接过衣裳时候,喉咙上下滚动,谢谢俩字好像烫嘴,半天说不出口。
阿月却能神态自如,双手接过衣裳,道“谢谢大娘。”
“诶,快穿上试试,瞧瞧合不合身。”
阿月衣裳单薄,穿在身外试衣,抚平袖口,还很认真丈量了下腰身,点头道“合身,不过,看花样别致,纹路细腻,针脚严密,这样的精致,想必出自名家之手,一定很贵重,谢谢大娘,我不能收,您退了,换便宜些的来吧。”
没谁不爱听好话,李大娘笑的合不拢嘴“哪有什么名家,我挑的布,亲手裁的,瞎学瞎绣,往哪去退?”
边说,还边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理了理褶皱。
“您针线活真好,花纹做的真漂亮,我很喜欢。”
阿月说话很有信服力,毕竟长的好,穿麻袋也俊,何况神态认真,绝无半点虚伪,直赞的李大娘笑的惨若桃花“好孩子,这回赶的紧,下次大娘再给你做一身还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