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重楼(65)
“我知道。”阿月洗了笔墨,转身时,看向他的眼里。
秋风寒,月色冷,夜风搅乱湖水,好似掀起波光。
楼枫秀眉头一皱,半晌,忽然问“你该不是看上谁家姑娘了吧?”
阿月不答话,抬起手指,轻轻擦掉他嘴角红豆渣,撤手时,顺势拿走楼枫秀手心剩下半个粘糕。
“还吃吗?”他问。
楼枫秀是个不剩饭的好孩子,一向只有不够吃的份,没他吃不完的东西。
可还不等他回答,阿月便送到嘴里,将那半只粘糕吃掉。
“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阿月问。
楼枫秀抿了抿唇瓣,总觉得他碰过的地方,有些发痒。
“没有。”
阿月不再问,换了清水洗手,这才坐下一道用饭。
关于阿月那点小洁癖,楼枫秀早发现了。
阿月不喜油腥,忍不了溅到身上的菜汁,还有些抵触别人接触,虽然抗拒动作自然,一般不会让人尴尬,不过通通没有瞒过楼枫秀眼睛。
但是,他在接触阿月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任何抵触行为。
何况就在刚刚,阿月甚至还还吃掉了他剩下的半个粘糕。
他自认阿月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比别人温微许多,没有任何防备意图。
想到这里,楼枫秀有些沾沾自喜,饭菜似乎也跟着变的香甜。
他浅浅喝了一口老杜带来一小壶酒,苦生生的,并不怎么好喝。
整顿饭吃的分外得意,直到,他发现阿月看他的眼神,似乎跟看粉粉没区别。
粉粉啃骨头啃开心了,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跑到楼枫秀脚底下翻起肚皮等抚摸。
半天迟迟等不来,又跑到阿月脚底下。它最知道狗仗人势,知道阿月疼他,直接抬起前爪勾住他小腿。
于是,他就看阿月眼睛一弯,抱起滚了一身灰尘的粉粉,耐心给他捉虱子。
操,老子地位,他妈的才跟一条狗持平吗?
他自个生了半天气,回家路上没跟阿月说一句话。
阿月不知道怎么回事,牵着粉粉被他远远遗留在身后。
楼枫秀暴走了半天,想了又想,忽然想到,那其它人还不如一条狗,瞬间又释然了。
于是,楼枫秀放慢脚步,等他一步一步,跟了上来。
第30章
南五里街是穷苦人口聚集地, 摊子乱扎,卖菜卖果的许多摆在路面上,路上赶驴拉货的, 推车叫卖的, 整日乌乌泱泱闹闹哄哄。
尤其人一多, 走路的时候都得小心踩到某位小贩子的果子摊,一般马车轿辇很少这条街上过。
很少,也不是没有。
这天刚过午市, 就有一架辇车要打这条街过路。
走到一半,堵到当间,实在进不来, 轿辇里的主撩开帘子,吩咐了赶马的车夫两声。
车夫便跑到摊前来, 张口问,“这里是不是有位阿月小先生?”
“是。”阿月道。“是您找我?”
“那不是,是我家公子,他叫我请你带上墨笔,到前头走一趟。”
“要写什么?”
“甭问了, 你只管到前头辇车来,我家公子自有吩咐, 少不得你的赏银。”
楼枫秀正锤粘糕, 闻言,分出神来, 看了眼阿月。
阿月道“如果需要代笔, 还请公子亲自来,笔墨不能腾动。”
“我家公子爱洁净,这腌臜地界来不得!大不了公子出银, 再给你置上一份!”
“你听不懂人话?”楼枫秀扬起下巴,长凿一挥,眼利如刀“滚。”
“听懂了。”马夫不敢继续搅缠,立马滚了回去。
没办法了,那洁净公子只好落轿。
一沾地,就拿帕子捂着半张脸,一路迎着古怪眼神,旁若无知的走都粘糕摊前来。
各门各户穿的衣裳常打补丁,常年熏染的污垢洗不干净,谁穿的太体面干净才是件怪事。
这个既坐轿辇还穿的体面的怪人,挑着眉,蹙着眼,一副厌嫌,李大娘没见过这架势,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了。
公子穿了一身白衣,往跟前一站,也不说要什么,马夫忙引着人往案前走。
落坐前,拿出帕子使劲将凳子擦了一遍。
公子刚坐下,面前就多了碗豆花,李大娘不知道这人干嘛的,又怕怠慢,摊前只有汤水,没有好茶,便找早点摊主要了碗豆腐花,代替茶水,了作款待。
白衣公子略带嫌恶,一抬头,只见对面坐着凶神恶煞的楼枫秀。
公子嘴角微不可闻的抽搐,小心往后撤了半尺板凳。
楼枫秀那副神态,纯属自然流露,没有恶意。
在曾经流浪的日子里,他靠翻垃圾堆活,身上成天脏臭,一个稍微穿着正经一双鞋的人都可以对他颐指气使,更别提这些体面人了。
楼枫秀对高高在上的人有阴影,看见体面人就厌烦,于是,他把板凳也往后撤了撤。
撤的动静之大,距离之远,就差明晃晃的在脸上写嫌弃二字。
公子没空计较,看见阿月时,眼里亮了亮,捂鼻子的帕子也拿开了,全然不觉得此地腌臜,也不觉得对桌坐的人凶恶了。
阿月问“您要写什么?”
公子望了望四下,冲他勾了勾手,大意是要阿月俯首。
“您不妨直说。”
公子叹了一声“此乃家丑,不易人知,还是你附耳来。”
楼枫秀见状,一把合书,猛拍到桌面上,越过桌案揪住公子衣襟,虎视眈眈道“来,你说,我替你传话。”
马夫在旁急道“你,你,你大胆,快放手!”
“我说!”公子崩溃道“某是想请先生写休妻呈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