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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持斧来(115)

作者: 莫问名 阅读记录

“来我府上抓人,谁给他们的胆子?!?!”

崔玉节掀翻了案几,“是谁泄露出去的?!”昨日半夜才得知她的身份,除直卫司几人外本应无人知晓。

穆守安走进来,回答道:“是时常在京州大街附近游走的货郎。吕姑娘去闻家旧宅时,被碰了个正着。”

他想找个地方坐下,发现没有。

满地狼藉,若不是手中无剑,房子都能让崔玉节给拆了。他应该是一夜无眠,双目通红,在凌乱的发丝后面看穆守安,阴仄仄地问:“哪个货郎……?”

穆守安重重地叹气:“你现在出去把整个京周府的货郎都杀光了,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被认出来了,罪名可大可小,但凡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有办法。”

“我冷静不下来!!!”

这不就是要害所在了吗,穆守安翻了个白眼。

“我帮你想了。现在呢,就暂时先让京周府把人带走——”

“我看谁敢?!”

“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听!”

穆守安摸了摸额头,“康寿,你要不把他药倒了吧。”

到底还是左符劝了一句:“主人,至少先听听淮王殿下的办法是什么再做打算。若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主人保得了吕姑娘一时,却保不了一世。”

看崔玉节终于有所松动,穆守安赶紧说:“先让京周府把人带走我会疏通关系让他们不要为难吕姑娘你就赶紧奏疏一封请示天子将‘仇家之女’罚入崔府做奴婢毕竟你就是当年闻氏所害仅存之人交给你处置也是理所应当——茶,康寿快给我茶!”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给他憋死。

当年闻氏所犯之案惊动朝野,引京城百姓惶恐激愤,于法于情都应斩首。念其所制金乌丸与金乌玉芝解天子疾有功,才改为流放。如今为避免有人将闻氏之女与崔宝盒牵连在一起引发天子不快,就要让崔玉节这个苦主亲自出面,正话反说。

崔玉节总算从盛怒之中找回一丝理智,开始思考。

“而且,你要讲得更为悲愤一些。其父戕害无辜百姓,你自己更是饱受风凝月露折磨,此女妄图接近你定是别有用心,恳请天子将她交给你来定罪。”

等越清重回京,再“不小心听闻此事”,上书吕鹤迟救人及剿匪有功,请求脱罪也不是不可。

“她父亲做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别有用心就别有用心,他都没说,用得着旁人来说?

穆守安刚喘匀了气,又翻白眼:“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教——好好好你随意,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拽着康寿倒着拐杖咔哒咔哒走了,边走边抱怨,“脑子好使不好使的时候都能换着花样气人!”

从晌午拖到傍晚,吕氏姐妹才从府中被带走。

第二天早上,崔玉节的书启就被左符送到御丹房,直呈至天子面前。

崔玉节第一次迈进照心院,在吕鹤迟房中站了一会儿。

手里攥着那根长结子。

迄今为止短暂的二十二年人生当中,崔玉节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与苦痛,他从来不曾逃避过。

让他有且仅有“不如就死了为好”这样念头的打击,是在十一岁时,一夕之间从天之骄子跌落为内侍宦官,青云入泥淖,他曾觉得此生再无意义。

当吕鹤迟对他说“小郎君,我原姓闻”时,是第二次。

他当然憎恨闻乾,也曾想过要让他全族不得好死,可惜闻乾未能等到那一天就遭了天谴,让他很是遗憾。对于闻氏族人,他从此未再放在心上,专心等待着手刃崔宝盒的时机。

毕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那把人不当人看的好义父啊。

那天夜里,他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他早知道她是闻氏女,他会怎么做?

他什么都不会做。

即便因为闻乾而恶人恶其屋,难免心生怨恨,他也知晓那些事同她无关。各走各的道,两不相欠,他不会向她倾泻怨恨,也不会因为她所作所为而原谅闻乾,更不会爱上她。

可是世上哪有如果,哪有早知道,他偏偏就是爱上她了。

那也没关系,就是她也无所谓。比起“闻氏之女”,“吕鹤迟”更加重要,那些往事留下的痕迹,只要她一句“小郎君”就可以全部抵消了。

然而她不爱他。

她的关心、担忧,每个日夜的看顾,她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她要心安!要救他性命、解她愧疚!跟什么爱啊钟情啊毫无关系!

为什么啊,他不明白!

什么“敬春光”,什么“喜欢与你同船”,什么“愿小郎君百病全消,再不受此苦”!

轻飘飘地说出那些让他无比欢喜的话,毫无顾忌地向他靠近,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吕姑娘说,她母亲为解毒以身试药,最后犯狂症而死,她便继续寻药,誓要解此毒。”

如康寿所言,该说真不愧同是闻家人吗?其父其母都这般执着惊人。而她也真的跟闻乾很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全然不管别人的想法。

他原来不信她说自己“生性凉薄”,现在他信了。

崔玉节从此刻,开始怨恨起吕鹤迟来。

“愿儿,阿姐对不起你,到底还是连累你了。”

姐妹俩这还是第一次被关进牢狱,也许是淮王用了些关系,衙役对她们还算客气。然而牢房里总是比不了外面,阴暗潮湿里带着积累数年的腐臭味、血腥味。

吕遂愿摇摇头,靠在她阿姐身上:“不是阿姐的错,那些事又不是阿姐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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