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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持斧来(126)

作者: 莫问名 阅读记录

明明存在却又不存在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不会有任何人回应你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吕鹤迟。

别人再不会对你有任何期待,你也不必回应别人的期待。

为何还会如此惊慌,如何恐惧?

你从小就是懦弱胆小之人。

也是掩耳盗铃之人。

伸出的手被握住时,感受到久违的暖意——知觉从手掌开始恢复,像一场吞噬与驱散的较量,直到后者占了上风。

吕鹤迟紧紧抱住此刻唯一能温暖自己的存在。

手臂里的身躯难以抑制地颤抖,然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发抖,就像她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无神的眼睛只是徒劳地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划过她苍白的脸颊。

泪痕弧度若一把柔软却锋利的弯刀,切开了崔玉节。

“吕鹤迟、吕鹤迟……?”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应该说,无法回应,吕鹤迟只是发出嘶哑的气音。

崔玉节再蠢也发现她状态不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啊——!”他向周围的女使们怒吼。

“老身来说吧。”高英娥披着外衫走过来,对近身女使说,“去,多掌几盏灯。”

五更天过,天色微亮。

崔玉节静静地抱着吕鹤迟,听完他本应早就察觉到的一切,对高英娥说:“我和她单独说话。都出去吧。”

还能怎么“说话”呢?

高英娥低低叹了口气。

人都走了,崔玉节把吕鹤迟抱上卧榻,扯了薄被把她裹住。她已经不哭了,颤抖也停止下来。在他的手心写:事因皆在我。

后面不必写,但是崔玉节知道一定是“莫怪他人”。他使劲捏了捏她薄薄的掌心:我记下了。

吕鹤迟忽然笑了。

她摸过崔玉节手腕,摸他的脉搏。好似松了口气,轻轻地靠在他身上,摩挲着他掌心的茧。待到指尖停下来,崔玉节发现她睡着了。

他没有走,也没有动,只是抱着她。

康寿是同淮王一起来崔府的。去宫内的医官回来说,总司使今日不到五更天就回府,不知府中发生何事,十分急切。

他当下便料到怕是吕鹤迟出事了。

一个人来怕是回不去,得找淮王挡挡箭。

两人走进风顺堂,崔玉节正坐在院子里与吕鹤迟关扑,以手心、手背做字与纯,抚在对方手掌上猜字,侍茶女使做见证。

“看起来吕姑娘性命无虞……你可吓死我了。”穆守安说。

“那五殿下怎么不往前走。”

“你先走。”

崔玉节听见他们来,没回头,只是说“稍待我片刻。”开了瓦罐,他示意侍茶女使传达结果,女使在吕鹤迟手臂上轻点两下:输了。

也不晓得输了多少次,吕鹤迟看起来有些气恼。

崔玉节让她先吃茶,又告诉她:康,来诊。吕鹤迟点点头,崔玉节这才让康寿坐过来,穆守安揣着两手不知道往哪儿躲。

可那暴躁脾气小鲤鱼竟然没发火,平静得让人心发慌。

康寿诊完,神情中有些喜色:“竟好了一些。”女使把吕鹤迟彻底失明前坚持记下的医案详情递过来,康寿每次一看便清楚,“昨晚入夜,双足两股失去知觉,有蔓延全身之感……嗯?半刻后消褪……幸好。”

这句字迹不是吕鹤迟的,康寿可认得,是崔玉节的。他把医案收起来,轻咳一声:“竟然五官闭锁,知觉全失。但如今按脉象变化,有逐渐好转迹象。想必是短时受药过多,余毒沉积,日渐排出就好。”

崔玉节直直地看过来。

“你的话,如今还可信吗?”

他问得轻巧,康寿却冷汗直流,眼睛不住地瞟向穆守安。心说你好歹是个亲王,皇亲贵胄的威严不能摆一摆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穆守安想他连我五叔的面子都不曾给过,如何就能给我了?

即便如此,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此事瞒着你是我们不对,但当时情况紧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吕姑娘说若再不配解药你的命就没有几天了,我们哪里敢赌?你真要找一个人怪就怪我吧!是我安排一应事宜不关康寿的事!”

康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五殿下此言不要躲在臣背后说!”

崔玉节眼神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掠过,抽出身边武卫的刀,一刀劈向康寿身边的医箱。上好紫檀木的小箱子应声崩裂,碎片四散,里面的药品滚落一地。

“鲤追……!”

别的药不打紧,解药也在里面!万一容器碎裂见了光可就全完了!

崔玉节从碎片里把那见过几次的小瓷罐用长刀挑出来仔细端详,表情似乎在说“竟然没碎”,康寿和穆守安急得四只手在下面接着。

刀尖一抖,莹白瓷罐落进康寿怀里,康寿赶紧捂住了。

他扫过其他药瓶,把风凝月露一刀斩碎——这一刀过去,手里的解药若是不够,也没机会了。“这个就不必留了。”

崔玉节视线落在吕鹤迟身上。她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正认真地把瓦罐里的三枚铜钱放在手里摆弄,分辨每一面的手感。

他把刀扔回武卫手中,“解药我会继续用的。”

崔玉节隔日又去了一次宫中,让人把抄完的经拿回来送到御宫供奉。天子为免纷扰争吵,依然称病不出。他在等着看李栾的动作,而李栾也拼命想办法保住自己的相位。短短几日,各路人马在皇城脚下推动暗流。

崔玉节这个合格的奸臣,也从弹劾自己与李栾的奏折上挑几个好拿捏的,搜罗一番罪名。自己则以“为天子祈福”为由也关闭府门,除了康寿,连穆守安都进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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