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153)
“哪里谈得上贵气,只不过在京城做过医女。后来回了老家,我们走方医本来就是四处走,到此地是寻人,寻到就走了。”
“寻人?那还不简单,这白余才多大点儿。”丽女歪着头问,“是姑娘的什么人啊?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吕遂愿听出来这是在盘问她们底细了。
吕鹤迟于是反问道,“我正巧想问夫人,结果听说有个疯癫闲汉,在白松抢了人的药和回家盘缠,一路往白余来了。就在这两天,不知夫人可曾听闻?”
丽女摇摇头,“这倒未曾听说。白松与白余虽然离得近,可也得走一段山路呢。看你们骑马脚程快,兴许是落在你们后面了。那闲汉是……?”
“不晓得是什么人,只是可怜我那远房舅父,被他抢了家财,我们特意同家乡保长那里借了马匹来白余寻人,最迟十日之内就得回去。”
丽女惊呼:“哎呀,这般可怕!幸好县尉是我家员外亲侄儿,赶紧让员外同他说一声,帮你找找!”
“真的?!那可真是不知如何感谢!”吕鹤迟握着丽女的手,“夫人可不知道,听说在打仗,我们都要吓死了,若不是为了亲人真是不敢来呢!”
“好说好说,”丽女还是继续打听,“可是为何让你们两个女子来,家中没有男丁了?”
“有啊,递了口信去,正往这里赶呢。”
“那就好,唉……可惜你们只能待上几日就走,白余哪里曾有过能看妇人科的女医啊……”丽女叹了口气,“我这身子自从小产后也不怎么好……”
“夫人放心,等白日天光好,我来帮夫人看。”听她这样说,丽女只是笑笑,让她赶紧吃菜。吕鹤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仔细咀嚼,又看向吕遂愿,示意她可以吃,无毒。
吕遂愿这才端起碗来吃个痛快。
吃过晚饭又梳洗,姐妹俩躺在床上悄声说话。
吕鹤迟说道:“你我如往常一般分别守夜,不可大意。”她把斧子放在枕头旁边。
虽然以前也曾去旁人家借宿,但如今境况不同。两国开战,不知何时战火就烧到这里,兵荒马乱之中趁火打劫之事何曾少过。
她言语中透露有人知晓两姐妹人在白余,且有男丁前来会和,实际上用处也不大。真要遇到心怀歹意之人,总会想办法劫掠。
“阿姐,这柴员外是坏人吗?”
吕鹤迟摇摇头,“不知,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第二日,柴同果然请吕鹤迟去看诊。
但却不是他家的,而是知县刘贤家中女眷。虽是知县,但白余实在穷困,县衙官舍也没好到哪里去,家中亦没有女使,刘贤之妻胡氏穿着与寻常妇人无异,双手是干粗活的,完全看不出是位官眷。
吕鹤迟来时,她刚带着洗刷过的衣物回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态度却有些冷硬:“我无病要看,柴员外回去吧。”
柴同笑眯眯地,拿眼睛看着刘贤,刘贤劝说妻子:“柴员外也是好心,你何苦硬撑?”他拉过妻子嘀嘀咕咕,吕鹤迟只隐约听见什么:“走方医……外来的……”
胡氏这才解下围裙,走向卧房去。
柴同立即对吕鹤迟施礼:“麻烦吕大夫了。”
吕鹤迟姐妹俩跟着胡氏进卧房,刚放下药箱,就听胡氏问道:“你们与柴同是何关系?”
吕鹤迟摇摇头:“并无关系。”她将自己来此处寻人与暂住柴家一事悉数告知。见胡氏面色稍霁,问道:“夫人可是与柴家员外有些不睦?”
胡氏冷哼一声:“柴家没一个好东西!”可这一句过后,她却是不肯多说了。
吕鹤迟替她检查过又写了药方,叮嘱她日常如何注意。
“夫人小产后未能好好休养,已经落下病根,不好再操劳了。”
胡氏却不以为意,嗤笑一声穿好衣裙,“我不操劳,难道靠那个懦弱无用的男人吗?”
懦弱无用——是说刘贤吗?
她随意地收起药方,看吕鹤迟整理药箱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姑娘,我看你也是心怀善念之人,不要同柴家、王家这等龌龊小人有牵扯。”大概是看在吕鹤迟是外来人,为人轻声细语十分亲和的份上,她才好言相劝。
“多谢夫人提点,”吕鹤迟施了一礼,“只是舅父与……与那闲汉一日未曾找到,我们便走不得。”
胡氏也不再劝说,推开房门便走。
吕鹤迟到院中时,正看见柴同与知县刘贤在去县衙正堂的门边说话,柴同揣着两手抱着肚皮,浑然没有一丝平民百姓面对官员时的做小伏低,反而是刘贤弓着细长身子唯唯诺诺。
见她来了,柴同又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如何啦?知县夫人她还好吗?”
“已经给夫人看过,少不得要吃上几服药了。”吕鹤迟回答道,又对刘贤行礼,“只要民女在白余一日,夫人若有不舒服,便可随时来唤民女。”
刘贤谢过她,又问起诊金,柴同抢先答:“诊金我来付就好,我来!”说罢便拜别刘贤,与吕鹤迟一同回柴家。
从县衙回返,一路上甚少见人,有也是拖家带口准备避祸而去,屋舍也大多门窗紧闭,却能看到甲头逐户敲门,不厌其烦催课。
已经八月初,入了秋,再过一段时间就要秋收了。且因为乌洒突然进攻,临时征缴赋税也多了起来。
吕鹤迟忍不住问柴同:“柴员外,乌洒既然已经打过来了,不去避一避吗?”
柴同拊掌大笑,“乌洒要先破龙牙关,再破安延,最后才轮得到白余呢!而且白余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放心吧,打不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