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163)
“我父兄皆为戍边军士,这是我阿兄早年击退乌洒时收缴而来的战获,供奉于父亲灵前。此后不过三年,阿兄也战死!”胡氏握着那枚铜钱,“我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乌洒人,更不会放过通敌叛国之人!”
吕鹤迟问道:“我手中这枚,是白余守备郭桥赠予柴家妾室的。他会不会也是收缴所得?”
“绝无可能!”胡氏斩钉截铁地说,“其上年号为新王所铸,如今才是第一次开战,哪有机会收缴?!”若是普通钱币也就罢了,这可是敌国王侯赏赐,本就应该军法审问,更何况还是眼下两国开战之时!
吕鹤迟看她激动不似作伪,低声问道:“夫人……知县郎君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吗……?”
若郭桥通敌,柴家与柴三果定参与其中,甚至还可能是教唆其叛变之人。看柴同对刘贤的态度,会否以此威胁过他?
胡氏面色一变,正色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但我胡蕴风亦可以父兄在天之灵发誓,刘贤他虽温言软弱,无半分知县威严,常被柴同与他那侄儿瞧不起,却也断不会做出通敌之举。”她转身去卧榻上抽出一把战刀来,“若他敢,我便以此刀斩下他首级,再自裁谢罪!”
吕鹤迟赶紧站起来按下她的手:“我信夫人!为今之计,是要想办法先知会此战总统领,如何决断由他来定。我两姐妹有快马,亦与卫王相识,只是白余已经落下城门,无法去到安延。”
胡氏在房中踱步,“我就纳闷,郭桥怎么突然与刘贤说定要封城,他可能是有意要切断白余与安延的联络。”片刻后有了主意:“此事交给我!”
胡氏会设法说服刘贤,帮她们二人签出城手令。从西城门山道下去三十里,便可到达官道,是去安延最快的路程。
回到柴家时,院中气氛更是热闹,喜气洋洋,浑然不似战时。
把随身必要之物收罗好,藏于药箱之中。吕鹤迟先去看丽女,她伤得不轻,今日还需上药,之后便可于家宴前借口脱身。
见吕鹤迟来,女使便引着她向卧房走,边走边说:“丽女娘子醒来还说呢,身子比以往要好,幸亏有吕大夫在。”
人刚进门,就听见男女调笑之声隔着屏风传出来。
“别弄……”
“好乖乖,让我摸摸又何妨……我不比那郭桥会疼人吗?”
是柴三果和丽女。何止是光天化日,这可连门都没关啊,女使与吕鹤迟尴尬地停住脚步。
“若让他知道你调戏我,没你好果子吃——啊!”
丽女忽然一声呼痛,似乎被他掐在身上。只听得柴三果狠毒又轻薄地说:“你还真以为他能娶你?你跟娼妇有什么区别?今晚,只要过了今晚,你就是赏给——”
他声音放低,吕鹤迟恨自己没有崔玉节的好耳力,只隐约听见“乌洒”,丽女啐他:“滚开!”
今晚,他为何特别说今晚?
吕鹤迟心中隐隐有股不详的预兆。
“丽、丽娘子,吕大夫来给你上药了!”女使鼓起勇气叫一声,两人装作刚入内一般,向着卧房里走。
没想到正面迎上柴三果,他听见“吕大夫”便走出来,看着她笑。仿佛刚才任何事都未曾发生。丽女半卧在榻上,拢好衣衫,“三郎,你莫要吓着吕大夫。吕大夫不要管他。”
“见过柴县尉,县尉今日也是要留在家中吃酒吗?”吕鹤迟施了一礼。
“怎么,吕小娘子想同我吃酒?”他扶起吕鹤迟,手便不再拿开,“今日有要务在身,本来是不打算吃的,若是小娘子想共饮一杯,也不是不行啊!”
柴三果手掌不断摩挲她露出来的手腕,也就是吕遂愿不在,否则一巴掌就把他抽飞了。吕鹤迟忍着恶心把头低下去,有些“不知所措”——她要想办法再从他口中套出些消息来。
“不敢耽误县尉的大事,只是担心我那舅父何在,想与县尉商量一二……”
“好说,吕小娘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柴三果得意地瞟了丽女一眼,“我去院中等着小娘子~”说完大笑而去。
待关门上药,丽女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吕鹤迟,终于还是冷冷地开口说道:“你若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吕鹤迟叹了口气,“我在此地无依无靠,又还要寻人……”
丽女便不再说话。等她给自己上完了药,嘱咐女使按方开药、煎药,今日便要吃一次。听吕鹤迟说“我明日再来给夫人上药”时,她忽然急促了说一句。
“你快走吧,现在就走!”
吕鹤迟停下收拾药箱的手,心里忽然砰砰跳。难不成丽女已经知晓了什么?“夫人……此话何意?”
但丽女却重新闭上嘴,盖好被子重新躺下,不再看她一眼。
大概在后悔刚才的脱口而出。
吕鹤迟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刻也不能耽搁,得马上走!
她一步步向院中走去。
柴三果果真还等在那里,一见她脸上便漾出笑容来。吕鹤迟迎上去,将他带到自己与吕遂愿的院中,高声说,“愿儿,柴县尉来了,快出来迎接!”
吕遂愿正在房里鼓捣那些铁匠铺买来的铁环,用麻绳绑起来不知道干嘛用。听她阿姐的叫声,赶忙收起来,若无其事等人进门。
多年默契,她晓得阿姐主动请这人来,一定是有谋划。
果然,吕鹤迟把柴三果请进房,关好门,“请县尉给我们指一条活路!”却在背后给吕遂愿打了个手势。
“哎呀这是怎么了?”柴三果把吕鹤迟扶起来,顺势搂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