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23)
花些小钱。小钱。
既如此,何乐而不为。吕鹤迟爽快地说:“行!”
看她们拎着铺盖行李下来,李年急得抠手却毫无办法。吕鹤迟同他道谢这许多日的照顾,说若有女患找来,请她们去往山客来馆。
“非善类”回头瞄了他一眼,似乎在笑他。
山客来馆位于长山寨马市东边,依山而建,最上等的琼林间里还能远眺山下牧马场。
腊月后,马市旺季过去了,山客来馆也清净不少。沈鲤追自然是独占琼林间,给吕家姐妹选了楼下的金玉间。
吕遂愿从进门开始就开心得不得了。她跟吕鹤迟行医也进过不少富户之家,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住进这般奢华的房子。
等进去沈鲤追那间,更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最上等”。
木格长窗围拢环抱,可见婆娑树影;三面围帐卧榻外罩梅花帐,燃着雪梅合香,前置名家山水屏风,厅中坐榻后竖一幅清风拂绿坐屏;镜台、长案、矮几、暖笼分置各处;另有一间香汤室隐于隔门之后。
沈鲤追换了干净衣裳正在喝茶,看来刚清洗过,披着暗纹云团织锦外袍靠在暖笼旁边。
原本就长得好看,如今更像是画里的仙人。吕鹤迟不禁称赞道:“小郎君果然是天人之姿。”又问小妹,“是吧?”吕遂愿:“就是就是,换身衣裳果然看出贵气了!”
沈鲤追抿了下嘴角,指尖转动手里的茶杯:“别想让我吃药。”
吕鹤迟忍不住笑起来。
沈七把吕遂愿拦在屏风外面,说主人不喜被人看到身体,重伤时没有办法,如今只得医者一人进去。吕遂愿抱怨这行商毛病怎么越来越多。
吕鹤迟心想,这人果然还是在意礼数。
沈鲤追在围帐内褪下内衫与单衣,吕鹤迟小心地解下裹伤布,还是有些意外他伤好得如此之快。
那么深的刀伤,皮肉翻卷,如今才过了没多少天就将近结痂,再过几天便用不上裹伤布了。吕鹤迟甚至猜测,最后可能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
这确实不是普通人应有的体质。
见她面露异色,沈鲤追略有无奈地伸出手腕,似乎在说“知道了知道了给你看”。
吕鹤迟搭上指尖,脉象平稳,极其正常。但隐约又有微弱的怪异搏动,如绿水珠低落浩瀚江海,涟漪若微。细细察觉时又消失不见。
“小郎君,你——”
沈鲤追抢在她前面:“自小如此,不知缘由,莫要细问。”
吕鹤迟笑出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巡检司这几天有没有来找过你?这件凶案应当有进展了吧?”
沈鲤追喝茶:“没有。”为何“没有”,他可最清楚不过了。
“要不差人去问问?”
“不用。”
与其说是不想被人问,感觉是他完全不挂心。性命攸关的事情都如此,难道是因为拥有这身筋骨的关系?
吕鹤迟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被他察觉到:“想说什么就说。”
“即便好得快,也不是不会死;即便不会死,也不是不会疼。”清洗完,她减少裹布数量让伤口透气,再扎实地包起来。“对自己仔细些,总归不是错。”
“哪里看出我对自己不仔细了?”
“有就好。”
吕鹤迟答非所问,反而让沈鲤追脾气没处放。
换完药从屏风后出来,吕遂愿已经把沈七准备的点心给吃完了,茶也喝光了,沈七干脆也不装盘,直接把整盒都给她。
“待会午膳,吩咐厨房给金玉间也准备一份。”沈鲤追对沈七说。
吕鹤迟拒绝了:“不用。我们也要出门呢。”
“嗯?”吕遂愿把点心咽下去,“去哪儿啊阿姐?”吕鹤迟把她嘴角的残渣擦掉,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两姐妹欢天喜地的走了。
沈鲤追听见了,不觉得那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把门关好,“沈七”将京城密信递给沈鲤追:“方才刚收到的。”
内容不长,是穆守安那一笔随性而书的字迹。
总司使腊日安好。京城寒冷,吾腿疾复发日夜难眠,思绪不清,相信总司使必有安排。吾与康寿等你回来共聚除夜。又笔:带土产。又又笔:康寿说想要一尊白蛮部兽骨祭器。真不是我要,是康寿。注:最好是酒器。
沈鲤追面无表情的把纸揉成一团,扔进炭炉里烧了。从噼啪的火星里蹦出一句:“给我等着瞧。左符!”
“在。”
“跟卫王说,本官绝对相信他的忠心,但因伤势过重不得不在长山寨修养,恳请他前来协助知寨查明真相,直卫司定会在天子面前还他清白。”
“再给京城急报,就说卫王欲杀天子密使,证据确凿,恳请天子再降一道圣旨,直卫司必将为天子除此大患!”
锦娘子成衣铺里人头攒动,来买布做衣裳的人络绎不绝。
长山寨里夷汉混居,所以这里的汉衣铺比中原多些皮毛装饰,蛮衣铺里又夹杂中原样式,穿在身上颇有意趣。锦娘子家铺面大,花样全,连中原最流行的样式都有,丰俭由人,所以人也最多。
吕鹤迟让小妹挑喜欢的料子,从里到外做一套新的。吕遂愿又长高了,去年的衣裳早就显短,趁着元日将近,荷包里银钱也足够,干脆都换掉。
她自己买了条外裙和裤,把袄子里面的絮棉换成新的。围腰被火燎黑了边,拿吕遂愿换下来的衣料补一下就行。
吕遂愿那过于高大的身量又引起不少议论,缝衣匠一边给她量身一边啧啧称奇,说这要是在白蛮子那里,可是能进砂蓝军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