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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持斧来(57)

作者: 莫问名 阅读记录

那小公子自称“十方侠”,正与同在凌州渡上船的两位小娘子详谈甚欢。

“吕姑娘竟是走方医?从长山寨而来?那可真是遥远啊!”

要说这两位姑娘,却是翟清生平少见。行商妇人有,走方女医却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千里迢迢从西南军寨而来,身上关引还有白磨使部王庭盖印。

那高大少女力可扛鼎,半人高的行装拎起便走,轻若无物,是个心直口快豁达开朗的性子;她唤作阿姐的小娘子与她正相反,细细瘦瘦的一个人,轻声细语话不多,脸上总是带笑,腰后却别了一把斧头。

这样的人,翟清是知道的,话越少,主意越正,笑越多,戒心越强。

“在下此去也是安江,幼时便在安江待过一阵,那里有我相熟之人,姑娘放心,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开口!”

那瘦姑娘只是浅笑点头:“谢过侠士。”

崔玉节从京城走京州河到安江,行舟若飞,只要十日即到。

不过这次他仅领护送之职,宣旨官自有他人。所以贺礼送到之后,他便再次以“富商员外沈鲤追”身份行走安江。

送贺礼是表,寻人是里。

刚一下船,便听到安江渡口执花枝的小儿唱:

“乞儿仙、乞儿仙,浑黄半瞎通灵眼,

乞儿仙、乞儿仙,癫癫傻傻天机言,

欲问来生身外事,直叫去寻乞儿仙!”

安江乞儿仙,不知样貌年龄,甚至有人说他每次出现都换一副面孔——其卜算之灵验已经传到京城天子耳朵里。

圣节临近,天子想听点好听的,所以他就代天子来探探这个乞儿仙真假。

安江繁华仅次于京城,人流如织。又恰逢清江郡王孙女婚事将近,前来道贺的官船挤满渡口。

清江郡王徐象乃是武宗时老臣,为人爽直胸襟疏朗,曾为随军转运使,后为参政知事,卸任后追封太师、又追封清河郡王,是少有生时被封王的异姓郡王。

历经三朝,年逾八十,至今仍耳聪目明,日日去江边看渔民打鱼,亲自挑鱼买鱼,日啖蒸鱼八、九尾,人称清江嗜鱼翁。朝野内姻亲与门下弟子众多,连枢密使薛仁则都曾是他的门生。

所以在郡王府外看到薛仁则那个傻儿子薛证,他一点也不意外。

但为何他会看见吕鹤迟?

吕鹤迟又为何会同他在一起?

客船行至半途怀金渡时,“十方侠”便把盘缠花光了。

他那匹值百贯的好马被他四十贯贱卖,夜泊于岸上时几次“路见不平事拔刀相助”,赔了店家二十多贯,买酒肉送细民又花十几贯。

剩下半途,都是靠吕氏姐妹解囊相助,还处理了外伤数次。所以靠岸第一件事,他先来“相熟之人”清江郡王府上,要银两还钱。

都管去通报,来迎接“十方侠”的是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上来就哈哈大笑捶他胸口:“好你个薛求真,我就说你也该到了,怎么一进门就管人要钱!”

两个人笑哈哈拥在一起:“阿柳,好久不见!”

名唤“阿柳”的人是徐家行九的孙子徐植柳,此次大婚的女子是他姐姐。

“十方侠”拉着他来见吕鹤迟,“这位是吕鹤迟吕姑娘,我盘缠花光了,多亏她路上帮我许多!”他又向吕鹤迟介绍,“吕姑娘,这位是我好兄长徐植柳!”

徐植柳把吕鹤迟上下打量一番,微微一笑:“多谢吕姑娘照顾愚弟。”然后招呼都管,“快去拿银两来。”

吕鹤迟知道那笑容背后的意思。“又一个攀高枝的女子,快打发走吧。”

可薛证不这么想:“吕姑娘,你可有住处?阿柳,就让吕姑娘借住几日可好?”

“多谢薛小侠士,借住就不必了。我们来安江也有其他事,取了银两就得走呢。”吕鹤迟遥望渡口,“小妹还在等我。”

“那吕姑娘办完事情就来找我!我要一直待到六姐出嫁,可以陪你在安江好好逛上一逛!”

徐植柳那表情就差说“你个傻子”。

前方一辆马车停下,下车之人让薛证眉心一皱:“你是崔——”

那人抢在他之前说道:“在下京城商人沈,鲤,追,替主家来送贺礼。薛郎君,久见了。”

特意强调“沈鲤追”,薛证便把那三个字吞进去了,哼一声。徐植柳也许听过直卫司总司使的名号,却不认得崔玉节,就只当他是来贺礼的富商。

吕鹤迟也一眼认出了他,但还来不及惊讶,就听他说:“这位姑娘,从未见过呢。”

第29章

吕鹤迟懂了。这一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能暴露身份,看身边这位薛小侠士应是同他认识,一个“崔”字出口就不再说了,肯定也是这个理由。暗行秘事。毕竟在吕鹤迟的认知当中:人,成年之人,身居要职的成年之人,身居要职且历经生死的成年之人,断不会记仇到现在且有“故意”报复这么幼稚的行为。刚好银两也拿来了,吕鹤迟接过来略作清点,欠身行礼:“银两已还,不多不少,王府之前不便叨扰,薛侠士,就此别过。”没有再多看沈鲤追一眼,包起银钱就走了。薛证一边瞪沈鲤追“要你见过是什么好事啊?”一边喊“吕姑娘等等我”,把行囊往徐植柳怀里一塞就追出去了。徐植柳摇头叹气,但也没什么法子。把行囊塞给都管,说招呼下客人,转头自顾自走了。清江郡王孙女大婚,送拜帖和贺礼的太多了,京城商人哪能排得上号。左符微抬手,两指交替两次。人群中有个货郎沿着吕鹤迟的方向,敲着小鼓儿远去了。沈鲤追快把两人背影盯穿了。直到王府都管从左符手中接下拜帖,他才转回身来,施了一礼:“我家主人不能亲自前来,在下替他向嗜鱼翁道喜。”老都管刚要回礼,只听他凑近耳边又说:“主人高堂姓王,嗜鱼翁若想叙旧,在下僦居平波馆街后沈宅。”老都管眼珠一转,朗声笑道:“同喜同喜!谢过令主!”转眼间,这封拜帖出现在清江郡王的书案上。如松枝般干枯但遒劲有力的手指打开它,只看到里面四个字:王恩深重。那双手把拜帖投进炭炉,看它烧得渣都不剩,才慨叹说:“今春寒冷,明年会好些吗?”安江内旅舍、客店众多,但沈鲤追此行不便住店,左符提前寻了一处宅邸洒扫置办,方便出入。从王府回到居所,沈鲤追就垮着一张脸沉默不语。清江郡王,乞儿仙,吕鹤迟,薛证;乞儿仙应当从乞儿处寻,吕鹤迟怎么会在这里;清江郡王早上会去江畔,要不要主动接近?薛证为什么会跟吕鹤迟一路?他们从何时认识的?从哪儿开始认识的?他、们、俩、到、底、为、什、么、会在一起!原本,他已经能够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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