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59)
虽然金石录中并未收录“灵丹”药方,但解译者却给出了清晰的方位指向。他在本卷末慨叹因战火缭乱而未能将砖石带走,只能将其镶嵌于老家安江的一处宫观中保存,待日后取回。
至于是哪一座宫观,就是吕鹤迟要找的了。天子笃信长生仙法,各州县大小宫观若雨后春笋,倒是可趁机边找边寻一间粗廉道观僦居。
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崔玉节。
但仔细一想,清江郡王孙女婚事,他代天子出现在此处也不奇怪。只是不晓得又领了什么差事,又化名“沈鲤追”了。
看他气色还好,吕鹤迟多少宽心些。
吕遂愿正在整理铺盖,想到这一路颠簸终于得空歇息,吕鹤迟决定把其他事先放下:“愿儿,好不容易来安江,咱们先去逛逛热闹,再去尝尝清江鱼!”
既来之则安之,先吃饱肚子再说。
正巧过些时候就是花朝节,赏花踏青之人众多,街市上也是百花盛放,从穿戴到吃喝,无不带个“花”字。
她们行走的西山渡还算不上热闹,越是靠近主街越是人声鼎沸。
愿儿跟她说话都要大声:“阿姐!这街市比长山寨过年还热闹呢!”她一双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别说她,连吕鹤迟都瞧着处处是新鲜。
娘子们的衣裳发髻是新式的,饭食店里的餐食、饮子多是没尝过的,彩帛、香药、杂货各色铺子里好多东西也是紧跟着京城的,就连许多医馆上都与别处不同,特别注明“擅鱼虫疾、驱虫汤”。
“阿姐,那不是左司使和——”
吕鹤迟手疾眼快一把捂住小妹的嘴。
好了,没那么新鲜的来了。
“你忘了阿姐说的?要做不认识,他们有要事。”吕鹤迟低声说,她小妹就“唔唔”点头。
沈鲤追牙关紧咬,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不该听话的时候倒是乖觉起来了!
两姐妹刚要从身边过,左符顺势侧身抬手:“吕姑娘,久候。”不由分说把两人请进了右手边的驰浪楼。
吕鹤迟用表情无声追问“什么章程”,沈鲤追不理人,已经走进去在雅间坐下,左符和吕遂愿分坐另一间,说“总司使与你阿姐单独说话。”
可是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说话。
吕鹤迟是等着沈鲤追先说,沈鲤追是不知道先从哪儿说。
她更瘦了一些,眼底发青。
从西南而来舟车劳顿,一定辛苦非常,很难休息得好。
换了春季外衫,包头巾换了颜色,木钗子还是那一支。
“好了吗?”她忽然问。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指指肩膀,不自觉就把声音低下去,“好了。”结果到头来,还是吕鹤迟来迁就他。
“又起过热吗?”听到否定的答复,她松口气,眼睛弯弯地笑,“那就好。”
听见她熟悉的笑声,沈鲤追从进门开始那一身的气势全都矮下去,矮到没办法直视她了。
“那待会儿出得门去,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沈鲤追听见自己说:“……明知故问。”
“我上哪里知道?”吕鹤迟一头雾水。
沈鲤追觉得又是一根箭转头射向自己。
他指望什么呢?
指望眼前这个木头脑袋当着薛证的面与他争辩:“怎么说从未见过呢?总司使忘了,我是吕鹤迟,在长山寨与郎君相识啊!”
做什么梦呢。
想着想着又气起来了,“你与薛家那个傻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第30章
小郎君的气色,比在长山寨时要好得多了。本来就长得好看,眸若星辰、姿仪端正,生气时冷面冷眼都显得有力气。虽然吕鹤迟经常搞不清楚他生气的理由,但这回大概是在京城时与薛家小侠士结过梁子吧。“我们在凌州一同上船。路上他花光了行资,便借了他一点。”沈鲤追一声冷笑,“你倒是大方起来了。”对他一文两文都要计较,对别人却慷慨。“他说在安江有熟人,恰巧当时身上也有些富余,看他模样也不会撒谎。”吕鹤迟看向他,“总司使不是看到了?他还了钱呢。”“枢密使之子还会缺钱?你就是放着不管也饿不死那个傻子!”竟是枢密院,怪不得张嘴闭嘴就是“那个傻子”,其父可能又是如卫王一般,和他在朝堂上不对付的政敌了。吕鹤迟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没说话。“看什么?”“你就为了这个生气啊?”吕鹤迟微微倾身,探究似的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好,是后脑勺上的眼睛看见的。”吕鹤迟不同他计较,“总司使这次依然是公务在身吧。你的身体不宜再犯凶险,自己该比我清楚。千万处处小心。”沈鲤追低头端茶,嘴硬说:“这里只有京城商人沈鲤追,哪里有总司使?”“行,那就请小郎君保重贵体,平安康健。”吕鹤迟笑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跟愿儿就先走了?”沈鲤追看她的眼神像在看薛证,“有事!”“何事?”“吃饭!”沈鲤追把茶盏磕在食案上,茶水都洒出来了,“吕鹤迟你能不能不要气我,人都坐这半天了、菜也要上了、话没有说几句一口茶都不喝就要走,你就那么——”他想问“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又觉得不对,立刻改口。“你跟薛家傻子有约吗?”左符“啧”一声。吕遂愿嘴里的茶饮果子立刻停止咀嚼,看着左符。本来“行商”的记忆就太过深刻,如今他们又没穿官服,她总是一下就忘了这俩都是大官儿,时刻得提醒自己别说错做错,别扭死了。“没说你,你随便吃。”左符叹了口气,“放心吃。”这就是要请客的意思啊,吕遂愿想,那敢情好,这样大的酒家食楼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