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69)
沈鲤追不明白,吕鹤迟也不解释,问他:“小郎君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沈鲤追想了很久,垂下眼睛看自己的手,端详着习武后留下的茧:“你以前说我是身负霓霞,怀有珠玉,却一心奔入炎狱的求毁之人。”
“嗯。”
“为什么?”他又抢白道,“不要说什么‘虚长小郎君两岁’。”
吕鹤迟咯咯地笑起来。笑完才说,“可是若不这样说,好像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就是知道’这件事。”
“你还会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张嘴什么都敢说。”
“那小郎君觉得,薛证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说‘傻子’。”
沈鲤追“啧”。
“年少不知愁苦,天真可笑,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早晚有一天薛仁则会被他气死。”
“那薛仁则又是什么人?”
“圆滑精明的老头子,为什么生出这样的一个儿子,很纳闷。”
吕鹤迟好像很愉快,继续问。
“那卫王呢?”
“不该生在皇家的老实人——你问那么多干吗?!”沈鲤追不耐烦了,而且不知道她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吕鹤迟趴在窗前,侧过头来看他。湖水的波光映在她脸上,映出她的笑意。
“我虽不懂朝堂之事,但听说过‘崔玉节’之名,也听说过,他们都很想让你死。”
沈鲤追默然,直视着眼前的女子。
“而你也很想死。但是你又不能现在就死,你还有未竟之事。”
“小郎君,除了你自己,你对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哪怕想你死的人。你‘坏’得太好了。”
第35章
清风徐来,远处画舫里的声乐丝丝入耳。沈鲤追双目微闭,似是睡着了。“吕鹤迟,你的胆子不能用在这种地方。交浅言深,会害死你。”他不置可否,或许是在避重就轻。吕鹤迟知道他不愿承认也不愿否认,也就只好避重就轻了。“小郎君说得对,所以我不会对旁人这样的。”他怔了怔,微微恼怒,却又不是真的恼怒:“你以后犯事落在我手里时,就晓得今天这番话有多可笑了。”说完歪身靠在窗边,闭眼不再看她。闹脾气了。吕鹤迟越是觉得他可爱有趣时,越是会想若没有成为“崔玉节”,若没有风凝月露,他应该是多么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小郎君。会对旁人抱有期待之人,都是热烈勇敢的人。就像她阿娘。小郎君总是说她胆子大,不是的。她很胆小。她不愿也不敢像阿娘那样,去承受“期待”的代价。阿娘曾骄傲地说,“能与两情相悦之人结为夫妻,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她将自己从外公那里学来的医理毫无保留地教给父亲,帮他梳理医典、钻研药方,生儿育女。所以她也说:“今日这一切,是阿娘应得的报应,但不该是你的报应。”她选择留下来独自承担恶果,生怕它会落在唯一的女儿身上。可是她盼望着很久,才姗姗来迟的女儿却没能陪在她身边,最终还是让她带着遗憾、悔恨,孤独地死去。吕鹤迟经常会想:阿娘真的察觉不到父亲在利用她吗?不是的,她只是不想这样计算。她爱一个人,长久而浓烈地爱一个人,胜过了要对方爱她的心。她愿意去期待这份情义可以真正地开花结果。而父亲,他的一切情衷归处只为两个字:官位。外公,阿娘,阿弟,乃至崔宝盒。他们所有人在父亲眼里只是接近这两个字的梯子,作用有多大,期待就有多大,他对那个人的付出就有多大。所以吕鹤迟很早就学会不对父亲抱有任何期待——他不爱她,不受他期待的女儿“闻仙羽”,在他眼中唯一的价值,就是将来嫁入一个对他有助益的人家。她自然也不会替父亲背负这份罪孽。吕鹤迟没有阿娘那样炙热的情感,这一点上,也许她与父亲…
清风徐来,远处画舫里的声乐丝丝入耳。
沈鲤追双目微闭,似是睡着了。
“吕鹤迟,你的胆子不能用在这种地方。交浅言深,会害死你。”
他不置可否,或许是在避重就轻。吕鹤迟知道他不愿承认也不愿否认,也就只好避重就轻了。
“小郎君说得对,所以我不会对旁人这样的。”
他怔了怔,微微恼怒,却又不是真的恼怒:“你以后犯事落在我手里时,就晓得今天这番话有多可笑了。”
说完歪身靠在窗边,闭眼不再看她。
闹脾气了。
吕鹤迟越是觉得他可爱有趣时,越是会想若没有成为“崔玉节”,若没有风凝月露,他应该是多么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小郎君。
会对旁人抱有期待之人,都是热烈勇敢的人。
就像她阿娘。
小郎君总是说她胆子大,不是的。
她很胆小。
她不愿也不敢像阿娘那样,去承受“期待”的代价。
阿娘曾骄傲地说,“能与两情相悦之人结为夫妻,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她将自己从外公那里学来的医理毫无保留地教给父亲,帮他梳理医典、钻研药方,生儿育女。
所以她也说:“今日这一切,是阿娘应得的报应,但不该是你的报应。”她选择留下来独自承担恶果,生怕它会落在唯一的女儿身上。
可是她盼望着很久,才姗姗来迟的女儿却没能陪在她身边,最终还是让她带着遗憾、悔恨,孤独地死去。
吕鹤迟经常会想:阿娘真的察觉不到父亲在利用她吗?
不是的,她只是不想这样计算。
她爱一个人,长久而浓烈地爱一个人,胜过了要对方爱她的心。她愿意去期待这份情义可以真正地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