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79)
垂红可不放弃,“哎~不要阴阳双修的真经,还有两女同享的真经,再不济,姐姐我还有让你一人独乐的真经呐~”与其说她要教吕鹤迟,不如说她就是想说,惹得一屋子女人哈哈大笑。
“怎么不见芯儿呢?”笑完了,吕鹤迟拿起茶盏问道。
芯儿是那弹琵琶的姑娘,刚刚十七岁。
“寻了人家啦。”玉娘淡淡地说。“前几日一宴席上找了她和蕊儿去唱曲,被宋家大儒瞧上了,收了她在府里。”
一时无声,垂红翘着手指绕自己头发,“有手艺,有人收留,不用如我姐俩一般做暗娼,挺好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即便做了家伎,最终还是会同个物件儿一样被卖来卖去,送来送去。
玉娘拍拍手,似乎想要驱散这忧伤:“好了,蕊儿来唱一曲,让鹤姐姐听听比那秦观妙是好还是差?花朝节上,蕊儿也是要去献唱的。”
“嗯?玉娘姐也晓得秦观妙?”吕鹤迟问道。
垂红答道:“她从京城才来几天,整个安江就都知道她音绝娘子了~一开口顶我们三年~”讲起秦观妙,垂红满脸不服。
没了琵琶曲,蕊儿清唱也十分动听。
吕鹤迟不太懂得音律,却依稀能分辨出她与秦观妙的不同来。
秦观妙低唱时柔婉若丝缎,高亢时亦可如离弦之箭穿透云霄,强技且多情;蕊儿胜在年少,嗓音清透似莺啼,辅以舞姿灵动娇俏,听来有百花初绽迎春、幼鸟忽而展翅的欢喜。
若到了秦观妙的年纪,真不好说谁更胜一筹。
“花朝节这几日,府衙李通判日日设宴,已经叫蕊儿和秦观妙都去了。”听闻吕鹤迟也给她瞧病,垂红嚷嚷“快给她毒哑了,让我们蕊儿也好一鸣惊人!”
玉娘却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我却听闻那李通判有些古怪,他来安江也不过一年有余,最近排场却比越知事都大。他宴席上请的歌伎娘子,听说有几个莫名就不见了。”
“那不就是如芯儿一般,给人看上就收了呀。”
“收了也不能从此就杳无音讯了吧?”玉娘看着蕊儿,“要不就称病别去,等越知事剿匪回来,看看有没有人报官。”
安江都毕竟是拱卫京城的直都,府衙通判也有三位,一位跟着越清重同去剿水匪,剩下两位在府衙当值。
“通判召你,焉敢不去,那是不想在安江活了?”垂红说。
区区一个唱曲的私伎,头上甚至没有恩主,别说通判,但凡是个小官、富户员外、世家文人,若敢不去都能让她以后饿死在安江。
“当然得去,我一定要去!”蕊儿眼中却满是期待,“哪怕不及音绝娘子,也要让人知道有我蕊娘子的这把嗓子!”
垂红搂着她笑:“好志气!”
吕鹤迟帮垂红瞧完,花了一些时间说服她再忍几日,继续去往别家。临走时给蕊儿写了一方平日养护嗓子的饮剂,都是寻常煮料,方便易得:“就当是刚才听了一曲的回报。”
蕊儿欢天喜地地收了,送她出门:“我阿娘去得早,是垂红和玉娘两位姐姐养我长大。我若花朝节上唱出名堂,定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吕鹤迟帮她把额角毛茸茸的发丝拨开,“一定会的。蕊儿是顶好的姑娘,哪怕没有名堂,她们都会高兴的。”
蕊儿看了她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鹤姐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嗯?”
“第一次见时,我就想说了。鹤姐姐笑起来……很像我娘,她也会这样看着我,给我拨头发……”
“怎么会生气,”吕鹤迟摸摸她的发髻,想了想,“我看如今小姑娘都时兴压花发带,下次我给你做一个。但是鹤姐姐手艺不灵光,你不要嫌弃。”
不知从哪里流传到安江的节令头妆,把各色花朵压在素发带上拓出花型和颜色来,花朝节时母亲做给女儿,寓意娇美若百花。
“真的?不嫌弃,当然不嫌弃!”蕊儿开心极了,离得老远还同她挥手道别。
到华亭小院时,秦观妙刚起身,一身慵懒,未曾梳洗。
“昨日宴席直到天明……实在对不住,让吕大夫见笑了~”她轻声说话,疲惫不堪的模样令人看了心疼。
“秦姑娘应当调养身体,这样下去会病倒的。”
虽然吕鹤迟这几日只是给她艾灸,但也诊得出来她气血两虚、心血损耗,外表的柔弱可人可能并不是装出来的。
秦观妙伏在枕上,虚弱地笑笑:“妾身也想呀~想到做梦都会梦见~”她闭上眼睛似回味梦境,“待我此间事了,将来抽身,就寻个如梦里一般山清水秀的地方,同我心爱之人隐姓埋名地生活~”
“以秦姑娘之盛名,就算不能推掉全部差遣,也是能让自己休息一段时日的。找个医官开点方子,饮食补品备齐,能比现在好很多。”
秦观妙睁开眼睛说:“妾身发现吕大夫有个大大的长处~”
“?”
“此间有何事啊、心爱之人是谁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呀,你从不多问呢~”
吕鹤迟整理艾炷,随意地笑笑:“也不好多问吧。”
“吕大夫这少探少问的习惯,虽说是谨慎守礼令人放心,可是相处起来,却又觉得冷漠了些呢~”她一翻身,凑近吕鹤迟问,“吕大夫同那俊俏郎君也什么都不问吗?”
吕鹤迟手上动作稍微一顿,却没逃过秦观妙的眼睛。
“哦~看来对他是有不同的呀~”
“秦姑娘躺好吧,今日、明日应该就差不多了。”吕鹤迟把所有东西都备齐,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