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持斧来(82)
越容愣了愣,听进去了,点点头。
吕遂愿转向薛证,问:“放我们出来,是查清楚了?”
“既查了,也有人为姑娘作保。”
听闻徐植柳把救人者扣下了,徐象未曾表态。
倒是又来玩关扑的沈鲤追,听完老都管报完来龙去脉,低笑一声:“她说安江没有熟人?哈,她撒谎。”
徐象瞄了他一眼:“你如何知道?”
把铜钱洒进瓦罐里,沈鲤追头也不抬:“晚辈,就是她的熟人。”
“你认得此女?”
“何止我认得,西南砂蓝鬼主、卫王穆成礼也认得她。”这话成功勾起徐象的好奇,沈鲤追摇晃几下瓦罐,扣在案几上,“这个女子啊,倒霉得很。
“先是在西南寻药时,被人绑去了白蛮部王庭给砂蓝鬼主治病,以为自己有去无回,遗言都写好了,幸亏有些本事在身,治好鬼主之毒且成了白蛮部座上宾。啊,若你们查过她的关引,应该看到王庭盖印,可行走西南军寨畅通无阻;
“后来呢,又被卫王怀疑与晚辈串通,于鬼祖大祭上发难,洗脱嫌疑后不久,来安江在船上偶遇薛家郎君,好心借些行资,被薛证缠上,又被越家嬷嬷斥责不顾男女大防;心软救人性命,又被当做细作扣下了——王爷说,此女倒霉不倒霉?”
说完低头查看铜钱:“浑纯,好!”
徐象焉能不知沈鲤追这番话语什么意思,与老都管对视一眼,继续问:“卫王为何怀疑你与她串通,串通什么?”
“晚辈奉天子密旨调查卫王谋反流言,却遭遇陷阱围杀,侥幸被这女子所救,勉强……唉,算得上晚辈的救命恩人吧。”他指一指肩头,“透甲大箭,穿肩而过,他非要看了伤才信得。”
西南之乱,徐象当然有所耳闻,尔后崔玉节又参卫王数条罪名而大闹朝堂,他更是清楚不过。只是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个吕鹤迟。
“那她为何不说与你相识?”
沈鲤追抬头略作惊讶,“王爷啊,薛证也与我相识,且与我不睦,若现在把吕鹤迟换成薛证,他会供我出来保全自己吗?”
说认得沈鲤追,王府就要追查这个沈姓商人,就会暴露他真正身份。如今连徐植柳都不曾知道沈鲤追是何人,就证明徐象对争储之事极为慎重。
徐象不禁仔细盯着他:“看起来你对此女倒是颇为在意。”
沈鲤追又阴阳怪气地“哈哈”:“亲王穆成礼、亲王副将匡瑞、直卫司总司使崔玉节,全都被个抠抠搜搜、两把野菜也当诊金往回拿的村妇指着鼻子臭骂,换成王爷您在不在意?”
他盯着徐象:“晚辈穿着官服,被她骂‘没有鸟’。”
老都管“嘶”地倒吸一口气。
徐象瞪着眼睛哈哈大笑,“此女胆量甚好!你竟没有怒而杀之?”
沈鲤追摇晃着瓦罐,听罐子里的脆响:“我不似卫王宽仁,但尚念救命之恩,也只好怀恨在心,待日后算账。”瓦罐扣在案几上,沈鲤追手指轻点,“王爷,若依然是浑纯,可否答应晚辈一件事?”
“你说。”徐象饶有趣味地问。
“毕竟我乃睚眦必报之辈,”他缓缓拿开瓦罐,看着徐象:“救命恩人被欺辱慢待,也会怀恨在心呐。”
三枚铜钱,皆纯面。
“这有何难,我必让九郎和薛证与你赔罪。若目中无人耻于认错,我亦来罚!”
沈鲤追哈哈哈笑,“与我赔罪干什么,那苦主自会要一个说法,王爷只要允了她就行。”
徐象看了他半天,对老都管点了下头。老都管下去了。
“王爷要不要再赌一把?”沈鲤追放下瓦罐,一枚一枚将铜钱排好,“赌她,会要个什么说法呢?”
金银,帮助,还是更贪心些,一个人情?
不多时,老都管回报来,“人已经走了。呃……就是……九郎……”他十分为难地看着徐象,不知该说不该说。
“她总不会是给了九郎一斧子吧?”
“那倒没有……”
能在王府面前为吕鹤迟作保之人,除了沈鲤追不做他想。
吕鹤迟沉吟片刻,对薛证说:“对我们有怀疑,却又未押送府衙而是私自关押。薛郎君既然自诩江湖人,你与你那位阿兄需给我姐妹个公道。”
“好!吕姑娘说怎么办?我薛证没有二话!”
徐植柳面色不虞地在老都管身后出现,盯着吕鹤迟:“耽误两位姑娘营生,确实是我不对,再加上救人重谢,我已经请账房准备银两了。”
确实没查到证据,姐妹俩供词也没有破绽,他本想实在不行轻轻用上点手段,她即便告去府衙说“王府动用私刑”又能如何,谁又能在安江撼动清江王府?
谁能想到从祖父那里说有人给她作保,自己还得来赔个不是。
就算她们是清白的又如何?那可不仅仅是越容一条人命,背后是牵动政局之大事,就算受点委屈又如何?无知小民分不清轻重,只不过关了两日,也没缺她们吃喝,有何不满用点银钱打发就算了。
他从来都没觉得这是有必要给个说法的事情,只是碍于祖父威压不得不来。
“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
“啪!”
吕鹤迟抬手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徐植柳脸上。抽得他脸歪在一边,一时怔愣没能反应过来。薛证本能地上前阻拦,吕鹤迟反手第二记,抽在薛证脸上。
清脆两声,让问心院里一片死寂。
虽然比不上吕遂愿吧,但吕鹤迟也自信这许多年的斧子没有白抡。
她甩一甩手掌,“为我作保之人,也不好让他太难做,一耳光就算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