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以前放着是因为没人打理,现在我娶妻了,不就该给你打理?”
他说得诚恳,程瑾知不知再说什么,只是坐着,看着那钥匙。
秦谏将东西放到她枕边,然后坐到她旁边抱住她:“好了,别难过了,不过是小事,你们是姑侄,如今又是一家人,难不成还能翻脸不来往?”
程瑾知躺在他怀中,发现靠在这个一个男人胸前,真的能让自己觉得心安,觉得好像有个依靠。
她又哭了起来,泪如泉涌。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
她不该想那么多,身为女子,就该顺应天道,若不屈服,就如蚍蜉撼树、飞蛾扑火,只会头破血流,自取灭亡。
这一晚她在秦谏的安慰下睡着,直到第二日,她没去给秦夫人请安,也没起,仍在床上躺着。
到中午,夕露告诉她秦夫人那边请了大夫,可能又是哪里不舒服了。
夕露说这些时,神色中带着担忧与欲言又止。
对程瑾知来说,这样很不好,她是才过门的新媳妇,婆婆还是她姑母,却与婆婆那样吵,还将婆婆气病,传出去对她不好,对程家也不好。
就是她父亲知道了,也要责备她。
午饭之后,她起身了,梳洗一番,去了贤福院。
张妈妈出来告诉她,夫人昨夜头疼得厉害,今天一早喝了药,这会儿没睡,但躺在床上。
程瑾知道:“妈妈,我去看看母亲,不会再惹她生气。”
张妈妈劝说:“夫人是真心想要娘家好,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夫人是个要强的性子,最怕别人说她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程瑾知入内。
心病还须心药医,程瑾知知道姑母想要自己一声道歉。
秦夫人仰面半躺在床上,闭着眼。
她在床边坐下,轻声道:“姑母,对不起,我知错了。”
秦夫人没睁眼,也没开口。
程瑾知继续道:“昨夜,表哥将母亲之前说的那库房的钥匙给了我,还有账册也一并给我了。”
秦夫人这时看向她,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又收回目光,似乎与己无关。
她道:“我才意识到,其实姑母给我挑的,是个很好的夫君。若他不好,哪怕他是未来的侯爷,他是公主的儿子,姑母也不会轻易定下这门亲事。
“而我将尊严看得太重,觉得受了轻贱,他没看上我,我也必不会看上他……
“但如姑母所说,舍了他,我也不会找到更好的人,就算找了自己满意的,情投意合的……如同我母亲当时与父亲也是一见倾心、缔结良缘,但后来也还是要看他一个一个往身边接人。
“而我父亲,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还是觉得自己和母亲是恩爱的。
“既然都是如此,找个像表哥这样的,至少还有荣华富贵。”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有通透,却带着一种失落与绝望,缺了几分生气。
第20章 衷肠
秦夫人看在眼中,缓缓道:“我也是十四岁订亲的,你应当知道,是那时的明威将军府上,肖家次子,排行第七,人称肖七郎。他祖父与我祖父有些过节,一开始并不愿结亲家,是他求着他祖父、赖着他祖父,他自己说,十八般武艺都用上,才让他祖父同意了婚事。我那时心里又何尝不欢喜?
“后来十六岁,他祖父去世,他要守孝,我等了他两年。两年后,正要谈婚期,咱们家就出事了,那时外面都传,北边打仗要
钱,皇上会趁这机会拿功臣开刀,将程家削爵抄家……家里急疯了,处处托人、使银子,想打听皇上的意思,求人帮忙说说话。
“当时肖家朝中有人,我们没好意思求到他家去,他们却上门了,你猜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退婚。
“你祖父气得不吭声,你祖母只会哭,来回就是哭诉那几句,说他们怎么能这样,退婚了我怎么办……是我,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站出来说,退婚可以,是我程家觉得你们落井下石,刻薄寡恩,不配结亲,所以由我们程家退婚,从此我们再无瓜葛,永不来往。我日后就算要饭,都不会要到肖家门前。”
程瑾知听了这些吃惊,她只知道当年因为程家出事,影响了姑母的婚事、耽搁了年纪,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往事。
秦夫人眼角落泪,她连忙拿帕子替她擦拭,秦夫人接过帕子,自己擦去泪水,继续道:“后来,程家总算没被抄家,但削了爵,恰好你大伯也犯了事,从位上退了,一夜之间,程家什么都不算了。
“你出生时,我嫁到了侯府,你父亲任了官,程家已经有了起色,所以你从没见过那些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的嘴脸……我见过,在我家道中落、被退婚后。
“你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对你热情的人,转眼就再不踏你家门;年节上,带着重礼去人家里拜会,人敷衍几句,让你把东西拿走,说自己用不上……
“什么人都敢来家中说亲,到20岁那一年,竟还有人让我去做妾!而那个时候,肖七郎已经成婚了,娶的是太陵侯家的女儿,大摆宴席三日,何其风光!
“可我呢……竟有人让我做妾,你祖母还留人吃饭,和人谈了许久呢。那时候我明白,这个程家谁也靠不住,我若不想一辈子掉进烂泥坑里抬不起头、让肖家耻笑,我就不能就这样下去。
“那时程家有个表姨母,也就是你那京城孟家的表姨奶奶,如今她已不在,两家出了五服就没走了,但当时我们与她还有来往。她到家中探望你奶奶,我就自己和她说,‘姨母,我在洛阳没有了活路,您在京城认识的贵人多,能给我说一门亲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