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侯嘴角一抽,恭恭敬敬把那白瓷盅推过去:“您慢用。”
沈临毓接过,这回再没有评点什么,只细嚼慢咽地吃完,才总结了一句:“那鸡炖汤真不行,白费了府上姑娘的手艺。”
定西侯尴尬笑了笑。
他倒是想替阿薇谦虚两句,但谦虚了人、势必得夸鸡,更不恰当,不如打哈哈。
沈临毓吃饱喝足,起身告辞。
定西侯一路把人送到大门外,想了想,道:“那案子牵连广,又有些年头,一时半会儿怕是……”
“无妨,”沈临毓答得很随意,“也没有谁定了时限,有证据就查,没有就罢。侯爷也清楚,这种案子是不是诬告都得两说,圣上若真认定了地方上的提告,早就遣御史下去了,哪里会拨来我镇抚司慢慢收集线索?”
“是这个理,镇抚司经手的案子也多,劳累王爷深夜还要查那没头没脑的事,”定西侯附和着,“太辛苦了。”
“替圣上分忧怎么会是辛苦?”沈临毓活动了下脖颈,“再说,用了两碗鸡汤,很是暖胃舒畅。汤鲜香、不腻……”
“咳咳!”
沈临毓瞥了眼边上的元敬。
元敬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一副“您再提鸡汤、小的就继续咳”的样子。
沈临毓啧了声,上了马车。
元敬与定西侯行了礼,也上了车来,交代车把式回府。
沈临毓靠着车厢,问:“侯府表姑娘的刀割你脖子了?”
“您再鸡汤来鸡汤去的,定西侯定要猜出您是为了喝汤才登门,”元敬一本正经道,“您欣赏余姑娘、不想头一回就给人送只鸡,却巴巴地追着去喝鸡汤,您也挺别致的。”
沈临毓掀开了帘子。
一手搭在窗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夜风吹进来,他眯了眯眼:“府里那只鸡就别炖汤了。”
元敬愣了下。
他说了那么长一段,王爷如何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那鸡炖汤不行,太清了、不够厚重。”
“母亲平素已经把你念叨得张口开窍闭口欣赏的,再喝碗清鸡汤,你得替她挨家挨户物色人选去。”
“还是炒着吃吧,多下点料,浓油赤酱,糊了嘴就都消停了。”
元敬:……
长公主念叨,与鸡汤如何能扯上联系?
论起自说自话,还得是他们王爷。
另一厢,定西侯送了客,一张脸就沉了下来。
他把刘管事唤到跟前,询问道:“那只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1章 什么鸡值二百五十两?
刘管事跟着折腾了大半夜,心中疲惫不已。
被定西侯问到了头上,他不敢有丝毫保留,一五一十说了过程。
“表姑娘提了一只鸡回来,气势汹汹、大步流星,小的们看着不对劲,一路追她到大公子书房外头。”
“就见大公子被逼在了柱子旁,小的们不敢拉扯表姑娘、就让阿当去后院唤人。”
“闻嬷嬷先来的,还给表姑娘递了刀,等世子夫人赶来,两厢也没拖开。”
“事情倒是说出来了,大公子在将军坊斗鸡赌钱,不晓得如何传到了表姑娘耳朵里,表姑娘气得把那斗鸡抓回来了。”
“大公子挨教训,世子夫人没有制止,小的们哪敢多言?表姑娘抓着大公子的手杀了鸡。”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
定西侯眉头紧蹙,这回一耳朵就听到了其中要点:“斗鸡赌钱?”
他也没问真假。
若是被污蔑的,阿骏媳妇性子软、不会劝架,但阿致那小子可不会老老实实被阿薇拿刀子怼。
定西侯不解的是另一桩事情:“阿薇才回京就晓得阿致斗鸡,为何先前府里毫不知情?跟着阿致的小子呢?”
刘管事答道:“听说姚嬷嬷把人关起来了,等世子夫人明日问话。”
“也好。”定西侯微微颔首。
臭小子弄出这种事情来,阿骏媳妇定然心累,此刻已是深夜,留待明日再问亦是常情。
而且,府里是儿媳掌中馈,定西侯不会随便过问儿媳管家。
要打要骂,他找亲儿子。
儿子再去打孙子。
这才是一家人的处事。
“明儿一早,你让阿骏来书房见我。”
交代完了,定西侯背着手回房去。
桌上的瓷盅勺子都已经收拾了,但窗户关着,屋子里依旧有鸡汤的香气。
定西侯那原就没有熄灭的火气叫这味道勾得蹭蹭往上冒,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去。
冷风灌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不肖东西!
小小年纪学纨绔斗鸡!
活该被阿薇拿刀子怼!
那只鸡,杀得好!
气了一阵,直到腹中咕咕作响,定西侯才又把窗户关上。
想到先前坐在桌边一人津津有味用了两盅的成昭郡王,定西侯叫了亲随冯泰进来。
“厨房里还有什么现成的?”
冯泰只晓得今夜春晖园送来过鸡汤,并不晓得其中关节,想到刚才收拾时那空得见了底的瓷盅,心说滋味应当不错,便建议道:“小的再去春晖园问问?”
定西侯:……
他才不喝那只斗鸡的汤!
“算了,”定西侯摆手,“明日让厨房另炖锅母鸡汤,别让春晖园辛苦。”
冯泰应下来。
这夜,定西侯最终半饿着肚子睡了。
万事不知的陆骏一夜好眠。
他昨天吃了不少酒,原本稀里糊涂打瞌睡,中途被叫起来用了一碗鸡汤。
热腾腾的,配着鸡血鸡胗,一碗下去发了些汗、连酒气都散了不少,上床后一觉睡到天大亮,爬起身来丝毫没有酒后的酸痛不适,哪哪儿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