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留给冯正彬的时间不多了。
雨后的京城更冷了些,冯正彬晨起上朝,风吹得脑壳痛。
衙门里一堆事情,他强打精神坚持到散值,有底下官员见他脸色太差,坚持送他出正阳门。
冯正彬脑袋犯晕、反应也比平日慢,直到一位僧人站到他的面前行佛礼,他才看到了来人。
竟是那位知客僧。
“你……”
“冯施主,”知客僧道,“借一步说话。”
冯正彬道:“今日身体不济,有什么事等我康复后,我去寺里再说。”
“您留下的日子不太对,”知客僧坚持,“眼下已快至正日子,敝寺想快些确认好,莫要耽误了这一回。”
冯正彬愕然,面色从白转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慈寺发现了两处忌日对不上?
这怎么可能?
他的运气有这么差吗?
而且,他没有留下名姓,知客僧怎么寻的他?还寻到正阳门外?
下值时这里全是车马,同僚看都看到有一个僧人来寻他!
冯正彬越想越慌。
定是那厨娘!
厨娘知道他身份,才会指点和尚来寻他,且寻来了这里!
若是寻到家中,关上门反而好说些。
这一点上,冯正彬弄错了。
知客僧从钱庄打听出了冯正彬身份,也听说了他的事情,就没想过登冯宅门。
冯施主供奉的是亡妻与孩子,却不敢留下名字,大约是继室介意此事。
大慈寺与人求平安,又怎么好让施主家宅不宁呢?
只是,知客僧没想到,冯施主没肯借一步说话。
即使这般,知客僧也不会当众把事情说穿了,只用冯正彬听得懂的说法:“十八还是二十四,还请施主确认。”
冯正彬张了张口,情绪纷杂,脑袋发木,一时没个准确想法。
没想到,又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定西侯还为冯侍郎“难喝吐了”的果茶耿耿于怀,耳尖听到这厢动静,凑上来道:“什么十八、二十四的?冯大人,你别不是赌钱了吧?
朝廷官员,可不能随意参赌,叫御史知道得参你一本。
唉,这位师父,现今寺庙难道还开庄?”
知客僧可不能让自家寺庙染上污名,忙道:“贫僧来自大慈寺,冯施主在敝寺供奉往生牌,留下的讯息不太准确,贫僧便来与他确认。”
“往生牌有什么十八、二十四的……”定西侯嘀咕了句,居然心领神会,“生辰还是忌日?冯大人,你给谁供的往生牌,还弄错了人家的日子?快些给这位大师一个准确的,这是大事,不能弄错!”
说完,定西侯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势大力沉。
冯正彬一文弱人,康健时都未必挨得住这一下,这会儿晕头转向手脚发软,根本吃不上劲,身子一歪倒下去。
两位手下官员手忙脚乱扶他。
定西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眼露茫然。
很重吗?
他没用劲啊。
第41章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就记错了呢?(两更合一)
定西侯默默垂下了手。
虽然不爽那果茶的事,但他真没想一巴掌把人拍倒。
冯侍郎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这么多人看着,不像他力大无穷,反倒像是他欺负人。
堂堂一品侯爷,皇城门前,他至于欺负个侍郎吗?
“冯大人,我看你面色青白、脚步虚浮,是不是有恙在身?”定西侯忙抬声找补,“轿子不及马车方便平稳,我把马车借你,你赶紧去医馆。”
说完,定西侯招呼自家车把式。
冯正彬好不容易在下属的搀扶下稳住身形:“不劳侯爷,我没有大碍。”
“不客气、不客气。”
定西侯嘴皮子快。
交代车把式送人,又请知客僧也一道上车,再让两个下属官员也随车跟着。
至于他自己,老当益壮的,走两步就赶到医馆了。
车把式见自家侯爷待冯大人这般客气,好言建议:“侯爷,车上有热茶,让冯大人喝两口缓一缓?”
“好。”定西侯说完,探身子去马车里拿。
他喜好散值后来点饮子,车上就常备,放在车厢内的架子上,冬暖夏凉。
拿到手上,他一边开盖子,一边热情道:“冯大人来来来,喝点温热的、人也舒服。”
边上,车把式点头道:“小的出门前、表姑娘才送来的,说是下午刚刚熬煮好。”
定西侯按在盖子上的手不动了。
阿薇送的,难道又是那果茶?
他瞅了冯正彬一眼。
冯大人见风倒,再喝口果茶、吐得昏天暗地,吐出大毛病来,他们陆家赔还是不赔?
不赔伤同僚情谊,赔了很是憋屈!
再说,冯大人欣赏不了这美味果茶,他还不想暴殄天物呢!
冯正彬几乎在听见“表姑娘”三个字时就腹中不适了:“不、不用,那是特意给侯爷备的……”
两位下属先前喝过果茶,只觉口味清新、十分喜爱,并不晓得其中弯弯绕绕。
此刻一听,一左一右赶忙劝了起来。
“冯大人,您身体不适,还是莫要逞强,受了侯爷的好意。”
“是啊,大家同朝为官,都是同僚,关心同僚理所应当,今日若是下官发病,冯大人也一定会送下官去医馆的。”
“我们都尝过侯府表姑娘的手艺,您上次不也说好喝吗?”
“下官先扶您上车去,您缓一缓、喝口热茶,很快就到医馆。”
冯正彬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
他若一味拒绝,只会叫人视作“不知好歹”,且他的确无力单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