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内有恶犬(209)
是握笔的姿势。
“绫儿。”方苒将夏绫唤过来,让她与自己坐在一处。
“还是要多谢你,为了救我,辛苦你四处奔走了。”
夏绫摇了摇头:“嗐,我不过就是跑跑腿,能有多辛苦。吃苦头的到底还是你们。”
沉吟片刻后,方苒才又开了口:“嗯,你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吗?”
这句话,方苒在见到夏绫的第一眼时就想问了,可又怕自己太过唐突,生生忍到了现在。
夏绫点头,如实答到:“庄衡大人,他被皇上下了刑部大狱,至今仍在关押。”
见方苒立时面露焦急,她忙说:“不过你别担心,皇上并没有想真的治他的罪。况且刑部的钟义寒大人与他相熟,钟大人在诏狱时得过庄衡大人的照顾,此番在刑部大狱,钟大人也必不会亏待他。”
方苒这才略安了心。
夏绫在她肩上轻拍了拍,以示宽慰,后低声问:“苒苒,你同庄衡大人相识这事,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呢?”
方苒浅淡的抿了下唇:“绫儿,我的事你都知道,罪臣之女,身上总归是有些不光彩的地方在的,不敢随意攀附。而指挥使大人……他的过去亦是多舛,我哪能随随便便当做谈资,说与旁人听。”
历此劫难,方苒仍只敢称庄衡为指挥使大人,未曾逾矩分毫。
事已至此,方苒也无需再瞒着夏绫,徐徐讲到:“指挥使大人,是在我们那一个风月馆里长大的,他娘亲去世后,老鸨自然就盯上了他,要他去做那种生意。我们那管做这种生意的也叫,嗯,兔爷。”
夏绫微微诧异。她只听庄衡说过,他出身微寒,但不知竟微寒至这般境地。
方苒有些难以启齿,双颊略泛了红:“我那个家,府上正房的长兄,玩的一直有些花。他让老鸨点了几个兔爷送到府上来,供他玩乐,其中便有指挥使大人。那是他第一次被逼着来做这种事,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他逃了出来,但是逃的时候划伤了腿,误打误撞的,闯进了我的房间。”
“毕竟是玩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正房长兄丢了人,也不敢在府里大张旗鼓的找,于是我就把指挥使大人偷偷藏了起来。那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但凡是被正房欺侮的人,都是我的盟友,出手相救自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到此处,方苒竟勾了下嘴角,似乎仍在为年少时的抗争有些许得意。
“他在我房里养了一个多月,腿上的伤才痊愈。后来趁着某一日夜色正浓,我就将他送出了府,让他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这地方来了。”
临别之际,小庶女塞给小男倌儿一个钱袋子,里面装着几块碎银,还有一枚的剑穗。钱袋子是她自己绣的,碎银是她小娘留下来的,剑穗也是她亲手打的。
彼时的小庶女,并没有怀着满腹乐善好施的慈悲心,毕竟她自己还都在紧紧巴巴的讨日子呢。她只不过是希望,自己跨不出去的这道门,有人能替她走远些。
比起花前月下情情爱爱,她还是更喜欢看这种逆风翻盘,自食其力的故事。而她自己,虽然现在翅膀还不够硬朗,爪子也没有很锋利,但她依然也会不断的抗争,相信终会有振翅而飞的一天。
小男倌儿是一口气跑出去了好远,才发现自己的口袋里竟多了这样一只钱袋子。旷野之中,他将钱袋子打开,见其中还塞了一张字条。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看着手中的剑穗,小男倌儿忽而心头一亮,想明白了自己今后的去路。
而字条上的那句诗,也深深刻入了他的心中,成了庄衡今后的信条。
第104章 聊赠春意
◎聊赠一枝春。◎
刑部大狱内,两位着赤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在牢房外垂手肃立。
囚室之内,庄衡一身襕衣,坐于桌案旁批复完了案卷,又盖上自己的官印,方从栅栏间递出道:“拿去下发执行吧。”
两位千户抱拳应是,行过礼后,依序退下。
这几个月来,刑部官员对锦衣卫的出入已习以为常,刑部大狱俨然成了北镇抚司自家的衙门。
谁让人家的指挥使大人押在这呢。
庄衡人虽在这关着,公务却一点都没耽搁,仍然保持着在北镇抚司当值时的习惯,日日五更起三更歇。这种惨绝人寰的作息实在令刑部上下叫苦不迭,毕竟谁受得了每天天不亮就有锦衣卫来敲门呢。
不过借此倒好好修整了一番刑部某些官员惫懒的毛病,回回早朝点卯,刑部必定是头一个到的。
钟义寒来到刑部大狱时,正巧碰上两个千户回禀完公事出来。他很自觉的避到一旁,拱了拱手先让两位上差先走。
两个锦衣卫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钟义寒撇嘴耸了下肩。他此番出面将人家的头儿给拘了,可是把北镇抚司上下得罪干净了。
奈何只得摇头笑了下,钟义寒左手拎着两壶酒,右手握着一束海棠枝,转身往大狱深处走去。
“庄衡大人。”
钟义寒在牢房前站定,摸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钟大人。”庄衡搁下笔,没有起身,显然是对他的到访习以为常。
钟义寒这个人,既没有家室,也不善于社交,于是一到休沐,便上大狱里来找庄衡喝酒。这俩人倒是也能聊的到一块去,是以同钟义寒对酌,也成了庄衡这段时日唯一的消遣。
见钟义寒今日带了不止两壶酒,还有一捧花枝子,庄衡不由问到:“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