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主持人(129)
薛潮观察最里侧的牙齿,估算如果拴住牙尖,能不能不沾池水,直接荡回嗓子眼里,这时,他忽然在池水里听到自己的声音。
“……同学……”那个“他”的声音很轻,像晚风拨过小提琴的弦,有些脆弱的悦耳,“救我……”
“疼……好疼啊……”
“他”说话断断续续,不只是停顿的问题,而是每个音的开始和结束都有些突兀,像从一段其他的话里,特意截出这么几个音。
那肯定扭曲了原话的意思。
薛潮冷淡:“你崩人设了。”
“……”
“他”安静了。
等薛潮走到最里侧的牙齿,准备抛植物根茎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又响起:“……姐姐……别走……”
薛潮一顿。
他面无表情收了绳,走到声音发源的地方,弯腰一捞,一个泡泡在他手心破碎——他捞出一张嘴唇。
嘴唇是被割下的,手法十分完美,沿着嘴唇一圈的细小绒毛,圆滑平整地切下,保持了嘴唇的完整,唇形漂亮,唇肉饱满,血水润过,晶莹剔透,光是一张嘴唇,就能感受到“美”的具象。
密密麻麻的泡泡破开,无数完美的嘴唇沉在池底,挤在一起,上下唇瓣开开合合,或恐惧地哭,或痛苦地叫,池底已经从平整的舌面鼓成起伏不定的疙瘩,看去就像一片密集的肉瘤。
肉瘤被覆盖一层不停说话的嘴唇,彼此撕裂,形成人形,随着浑身嘴唇吐纳间搅起的波纹,慢慢浮起来。
嘴唇拼成的肉人成了血池里漂浮的莲蓬。
薛潮将手心的嘴唇一把按进肉人里,肉人因大力下沉一段,很快又悠悠浮起,于是他一脚踩到肉人“胸膛”的位置,根茎绑起长满嘴唇的“四肢”,狠狠一扯,将肉人聚拢成一艘小船。
嘴唇原本都冲着“齿岸”的他叫,如今他踩上来,就要调整方向,继续冲他叫,结果被薛潮不客气地扇了嘴巴。
“光碎嘴,不干活?”薛潮不耐烦地指了指牙,“就当我还在牙那,吹气最好,好推水——不是能叫吗?叫。”
赶紧送他回管道。
第67章
这时, 杯壁再一次怼开唇齿,伴随乍起的光亮,倒进液体, 这回的液体味道发苦发涩,沉淀一些白色物质,一看就是加过料的——不对,之前的饮料才是被加料的, 就为了遮挡这个液体的味道与沉淀物,这杯反而是“纯”的。
果然靠近齿边的肉人一沾到液体,浑身嘴唇立刻不叫了,晕死般沉入池底,薛潮眼疾手快,向日葵根茎一扬, 套住像小灯泡一样倒悬的小舌头,先一步顺进原来透红的管道。
血液奔流, 推着他走, 闻到的却不是血腥味,而是很多奇怪的气味,先是人工合成的香水味, 不是很浓,像小女生喷在袖口的清淡果香, 再是熟悉的饮料甜味,然后忽然画风一转, 呛人的味道散开, 让他想起落满灰尘的废弃工地,或者阴冷潮湿的破旧水泥房,发霉发臭……
他刚想深究有没有其他味道, 血腥味又忽然扑面而来,比之前所有味道都浓烈呛人,像进了屠宰场,熏得薛潮差点晕过去。
直到血腥味“戛然而止”,又是一阵长久的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像福尔马林,这个味道停留的时间最长,而且不似其他味道有远近的流动感,味道是静止的,被完全包裹似的。
最后,静止被打破,脱离化学剂的味道,弥散开典雅高贵的熏香,像为艺术展或者高级宴会特别定制的香味。
噗通。他又被摔落进一个地方。
可以站住,但也不是钢筋水泥或者木板铁板的坚实,仍然可以踩出起伏的些许柔软,四下是人皮般的肉色,形状不定,如罕见的山峦地貌,时不时带着涡旋,他像站在一个峡谷造的迷宫。
头顶开放,没有盖,放眼漆黑,但不似夜空,离得太远,又看不清远处到底是什么。
薛潮明白了,这里是“耳朵”。
他刚才闻到的那些气味,是从嘴唇流向耳朵的路上,旁边的“鼻子”闻到的味道。
构造像迷宫,薛潮就找出口,他刚往左拐——咚!一把闪寒锋的砍刀毫不拖泥带水地落下,挥破空气的锐声被尖叫取代,躲开的薛潮神情一动,这女高音够耳熟——是敏敏的叫声。
刀扎在地上,“地面”立刻渗出血,裂痕下里什么在一团团蠕动,薛潮扒开脚下的皮肤,掀地毯一样掀开这层黏连血肉组织的皮,皮下是无数切割完美的耳朵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薛潮眼尖地发现异常,手伸入黏腻的皮肉,抓起一只耳朵,最明显的凹陷处——耳甲腔的位置长着一张人脸。
五官惊恐到变形,像那幅著名的《呐喊》,所有耳朵都长着一张脸。
他仔细辨认,没看出这脸能像谁,只能遗憾放弃。
但他肯定了一件事,他正站着的耳朵属于敏敏,恐怕之前的器官也是,她的嘴、鼻、耳,揭开她所遭遇的一角……一角已足够恐怖。
耳朵的构造比嘴唇崎岖,但也没那么复杂,他很快就找到回去的路,最初时不时落下砍刀,却发出人的叫喊,后面的器具越来越精细,类似小型电钻、手术刀、剪刀等,尖叫声也似乎应和器具,从大开大合的放声喊叫,到尖细的叫,像嗓子里只留一根头发的空隙,叫声挤在一起,拐好几个弯,才能放出来。
薛潮对于副本世界忽然冒出的尖叫和四处环绕尖叫已经有点麻了,一开始还能研究研究耳朵被切的手法,和王颂那种屠夫有点像,但听多了实在闹耳朵,他迅速钻回来时的血管,被血液送去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