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观春乖巧听话,她果真捧起碗喝了。
江暮雪松一口气。
但江暮雪还是低估柳观春了,她连喝个解酒汤也不老实,一边喝,一边还要拿眼去瞟江暮雪。
少女的眼神肆意而无辜,不止看江暮雪的脸,还要看他嶙峋的喉结,看他被白衣遮蔽的胸膛,甚至是用细带紧紧勒住的窄腰。
目光黏连在江暮雪的身上,从上至下逡巡。
江暮雪从未被人这样冒犯过,心中略有不满,但他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
男人的指尖轻敲桌面,他在考虑是否用灵力幻化出屏障,借以蒙住柳观春肆无忌惮的眼……反正她还没结丹,生不出可以窥探外物的神识,只要蒙住肉眼就足够遮蔽她的五感。
可江暮雪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在作恶。
他无权……摆布师妹。
恶念熄灭,江暮雪垂下浓长乌睫。
可下一刻,柳观春放好喝完的汤碗后,又开始作怪。
她忽然将掌根抵上江暮雪的膝骨,整个人朝他倾来。
柳观春屈起纤细的腰肢,头低下时,后颈的碎发被灯笼暖光照得绒绒的,骨珠微微突起。
她并不重,半个身子压在江暮雪的腿骨,也并不会教他吃力。
乌黑的脑袋登时靠近,女孩身上的酒气与衣袖的花香也随之逸出。
江暮雪不知该如何搡开她。
江暮雪第一次被人如此冒犯,他该恼怒的,但他劝自己,只是小孩子无聊的醉相,何必生气。
但好在,柳观春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柳观春又闻到了幻境里的那种味道,清新如雨后晨露,还带点苦涩的雪松味,很香很香。
是江暮雪的味道。
柳观春缓和了一下呼吸,她抬起那张秾丽的脸。卷翘的眼睫像是小扇子一般扑闪扑闪,她大胆凝视江暮雪,怔忪地道:“师兄,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嗯?”江暮雪明知醉鬼的荒唐,可看着师妹虚心请教,又不忍扫她兴致。
柳观春眨了眨有点干涩的眼睛,她问:“师兄……是公狗腰吗?”
这是柳观春每次在幻境里想问,又不敢问的事。江暮雪的腰力惊人,肌理明晰结实,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吧?
她光说还不够,还要拧着眉头,轻轻戳一下江暮雪的窄腰。
江暮雪怔住,呼吸一紧。
没等女孩柔软的指尖刚碰上江暮雪的身体,下一刻,柳观春就被一道强大的冰雪灵气击开。
她冷不防跌下板凳,摔疼了屁股。
柳观春呆坐原地。
而江暮雪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男人英英玉立,仙姿玉质,只一张脸寒沉,眉心的守元印绽出红光,手中的伏雪剑隐隐有出鞘之意。
许是被灵气震慑,又许是那碗解酒汤确实功效明显。
柳观春的意识逐渐回拢,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眼前的师兄是江玠,并非江暮雪!
柳观春吓得脸色苍白,连连道歉:“师兄,对不住,我把你认成了旁人,我不是有意冒犯你。”
此言一出,江暮雪本该安心。
可他记起,柳观春方才口中唤的也是“师兄”,如此轻薄孟浪之举,她竟也对其他男弟子做过?
江暮雪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该做、什么都不该说。
此为柳观春的私事,与他何干……他们不过是结伴降魔的队友罢了。
江暮雪冷静了,他收敛那些外泄的雪气,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无事,既已醒酒,那师妹便早些休息吧。”
第19章 下山(九)第一个吻。
一整夜,柳观春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她自己都不知,原来喝醉酒的时候,她第一个想起的人会是江暮雪。
特别是她认错无情道剑君眉心的那颗守元印,竟把白衣师兄当成了江暮雪。
仔细想想,近日她确实太过肆无忌惮了,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和一个男修保持距离,根本不知什么样的行径才是不过于唐突和冒犯。
柳观春也了解自己,她顺杆上爬,对江师兄表示亲近,其实只是因为她害怕这段关系不够牢固,她总想加码上锁,她想困住江师兄。
因为她……太孤独了。
柳观春叹一口气,她想到茕茕孑立的无情道剑君,心想:江师兄性情冷淡话少,其实他不喜欢被人亲近。
江师兄待柳观春友善,不过是在忍耐。
她不该让江师兄为难。
翌日,饶是江暮雪这般漠视世间万物,他也发现了柳观春近日的失常。
柳观春不再一睡醒就来他的房间敲门,不再从她那个塞满吃食与牛乳的藏宝珠里,取出肉干还有奶茶,与师兄分食。
每日赶路,不必江暮雪幻化出伏雪剑捎带她,小姑娘会自己乖乖巧巧地召出竹骨剑,凝神观察四方,然后御剑飞行,牢牢跟在江暮雪身后。
柳观春将自己的起居照顾得很好,好到……不再需要江暮雪从旁照看。
江暮雪收回目光,继续跟着舆图指点的方向,前往莲花镇。
倒是伏雪剑心里有点不满,他的剑吟在灵域里不住翻滚,大声抱怨:那把竹骨剑是你老相好不?我记得这小子!能力没多少,惑主倒很有一手,你都不用它了,还死赖在灵域里不走。这下可好,先去勾搭女主子了……不是我说,它那点瘦身板,有我御着舒服吗?有我会疼人吗?我还能召出剑罩挡风呢,瞧它把小娃娃脸都吹红了……
没等伏雪剑说完,一道哑咒口诀狠狠打来,一下子封住了本命剑的口。
伏雪剑气得颤动两下,但它到底害怕江暮雪的威压,也怕他移情别恋重新去剑冢找其他本命剑,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