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袭来,带着冻天的冷意,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玄色中衣,乌黑的墨发披散在肩头,一张异域风情的脸上,带着酒醉后的红润。
长剑闻风而出,破掉落下的雪花,消融在她的剑刃上。
伴随着琴音,又慢而快,她的剑锋冷冽,随琴音舞动。
回想起年少时,随父亲征战沙场的场景,气势如虹的鼓声震天,她拔剑追随着父亲扬起的马蹄而去。
随着战士们的呐喊厮杀声,她一剑剑的砍杀在敌军坚韧的盔甲上。
将人砍于马下,她脚踩马背,腾空而起,将剑插入对方的盔甲里,溅起鲜血,炙热的血洒在她的脸上,是滚烫的。
染红了她的眼睛,看到腥红一片。
眼前的场景一转,来到了阴冷的地下水牢中,她带着银色的面具,将炙热的烙铁,印在囚徒的身上。
滋滋的烙铁声,响起。
耳边是皮开肉绽的撕裂声。
颇有章法的剑法乱了,变成泄愤般迎风挥舞,长发随着她飘逸,她握着剑柄的指节被冻得发红,发紫。
琴声悠然的慢了下来。
像是在平复她内心的戾气,她的剑法也平静了下来。
随着戛然而止的琴音,她收回了剑。
嘎吱嘎吱,鞋子踩着雪的声音,朝着她走来。
她顺着来人的方向望去,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带着朦胧的光源,和一小团黑影,让她分清现在应该是白日。
“昭昭姑娘。”凌緢唇角勾起,嗓音带着舞剑完的喘息声。这种酣畅淋漓的宣泄,像是解开她心中的郁结,令她松弛。
整个人懒洋洋的,半眯着眼。
“可惜了这一地的梅花。”冷冽的女声,带着几分惋惜。
凌緢意识到,自己住的别院外是一处梅园,随着她舞剑的动作,梅花被她从树上削落,散落了一地,还掉到了她的脸上。
“抱歉,我看不见。”凌緢窘迫的道歉。
“罢了。”秦珏歌淡声道了句。目光落在凌緢的身上,癫狂的登徒子,在零下的天气里,只穿着件单薄的长衫,脸颊,耳朵,手都被冻得通红。
无神的眼眸空洞的看着她。
乌黑的发丝上沾染着白雪和梅花花瓣,整个人有一种破碎的凌虐感。靠近了,她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和梅香,混合着,给人一种干净又浑噩的感觉。
她不懂,为何一个人身上有两种完全割裂的情绪。
“你不是天生的眼盲?”秦珏歌问。她注意到凌緢并没有适应自己瞎了的状态,更多的时候,想要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
“对。”*
“眼睛受了伤,已无大碍,可大夫说,心结难舒,集火攻心,导致眼盲。”凌緢勾了勾唇,本对于一个只认识一天的人,她大可不必将自己的事情与她说,可她想找人说说心里话。
这些年,她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进屋说。”秦珏歌提议道。
凌緢一顿,片刻,有些犹豫。
“不方便?”秦珏歌问。
凌緢脸有些红,她的房间应该很乱吧,瞎子哪里懂得收拾房子,酒瓶,衣物,乱作一团。她习惯了一个人,也没找下人来收拾。
“可以去你的房间吗?”凌緢问。
这回轮到秦珏歌犹豫了,从小她受到的教育皆是,女子闺阁,外人不可入。凌緢大抵也是顾忌这个,不让她进?可她只是,看凌緢穿着单衣,独自站在寒风里会着凉,才这般提议的。
“我知别院有一处长亭。”
“那里可谈史论道。”凌緢道。
“好。”秦珏歌应下。
“容我进去,换件衣服,与你在长亭处会和。”凌緢转身进了屋。
将长剑放置桌上,脚踢到酒瓶子,险些滑了一跤。
凌緢懊恼的垂了垂头,怎么回事,面对秦珏歌,她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换上缓和又厚重的毛呢大衣,她又洗了把脸。将长发一丝不苟的束成发冠扎起。至眼盲后,她鲜少打理自己。
可终是要与秦珏歌见面。
她不能再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虽看不见,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还算体面,见得了人。她摸索着翻找出行囊里的玉箫,别到腰间。
推门而出。
感受到她人的气息,不由的一怔。
在雪天,秦珏歌一直站在屋檐下,等她。是在担心她一个瞎子,找不到去别院的路吗?
“屋外雪大。”凌緢执起油纸伞,递到秦珏歌面前。空洞的眼眸里透着几分关心。她从袖口掏出暖炉,递到秦珏歌面前。
“给你。”
秦珏歌看着铜色的捧炉,有些掉漆,想来捧炉的主人对它的使用频率很高。
“谢谢。”秦珏歌接过捧炉,温度熨烫着她的掌心,回想起,两人在温泉时的接触,脸颊不禁泛起一阵燥意。好在,凌緢眼盲,看不见她当下的神色。
“一起?”凌緢执伞,偏头,问。
“好。”秦珏歌与凌緢并肩走着。
油纸伞很大,雪花落在伞上,白茫茫的雪地上,落下两行脚印。
凌緢听风而行,走的从容自若,与正常人无异,让秦珏歌怀疑,她根本看得见。她时不时看向凌緢,凌緢器宇不凡,她好奇的猜测她的身份。
是皇家的人吗?
哪家王爷的子嗣,还是。。。朝中身居要职的武将。
“昭昭姑娘是在看我?”凌緢挑起眉眼,与秦珏歌眼神交汇上,敏锐的感知到来人的目光,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想看你打算顶着这朵梅花,到什么时候。”秦珏歌揶揄道。眼盲的人会让人产生天然的同情心,可秦珏歌对凌緢却产生不了这样的情绪。毕竟,对这人的第一印象不好,十足的登徒子。想来眼没瞎之前,调戏良家妇女于她而言,就是家常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