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暴君白月光(109)
“你这人,这几天怎么跟发了情似的,吃不够了是吧?”
谢明眴虽不应声,却终于肯老实一会儿,坐下来翻开那堆公文:“我查过一些魏立生前看过的公文,南泽贪污这案子,好查,就看在你敢不敢大刀阔斧,把人往死里整。”
苏逸随手拽过他手里的那半页纸,嘟嘟囔囔说了什么,本就是抱着不让人听清的念头发声,谢明眴那耳朵尖,听了个一清二楚:“我胆小如鼠,可不比你心狠手辣。”
谢明眴知道他这是玩笑话,但在心中下意识肯定:苏逸虽是无心一言,但却一语中的,中肯至极。
他谢明眴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苏逸在的话,是一副样子,等人看不见了,又是一副样子。
在外人面前什么形象,虽然他也没在乎过,但至少肉眼可见的,不少人都怕他,兢兢业业不敢多言,生怕那天祸患降临在自己头上。
谢明眴闷声一笑,引得苏逸抬起头看他:“你又无缘无故笑什么?”
谢明眴目光不移,见到他未能扯紧的衣服下红痕若隐若现,神态自若:“没什么。”
“莫名其妙。”苏逸扯过纸笔,挥手写下什么,规规矩矩叠好放在一旁:“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看的。”
谢明眴道:“前任知府许和延,在治水工程款项中贪掉不少银子,自打他被罢免官职,积案如山,从知县到巡抚均有涉案,人员密集,众多,回避任职导致上层官员权力一本分被架空,只能依靠本地胥吏,加之胥吏并无俸禄,故而以权谋私,逼迫百姓交纳额外银两,横征暴敛。所以圣上那边派魏立来查,一是想借此机会将他排除在朝廷之外,二是对于南泽官员胆大妄为,实在忍无可忍,三是试探对方,却未曾想东窗事发,反倒葬身鱼腹。魏立只是表面看起来老实,私底下也干了不少腌臜事,只不过胆子小,没有许和延贪的多,没有他留下的把柄多,才叫你误以为这人是被冤枉的,最后顶多算是畏罪自杀,死得其所。”
谢明眴将其中的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刻意简化,言简意赅和苏逸说了一下具体情况:“现如今这种情况,无非便是公堂对薄,恩威并施。贪腐如同治水,可导却不可禁,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需潜移默化的引导民风,并非单纯修改制度便能疏通困境的。说到底,我并不想你为这件事耗费过多心神,太过苛责勉强自己,尽力便可。”
苏逸听他言辞一切诚恳,却淡淡摇头:“若是同你说的这般,不管不顾,只是简单施以惩戒,礼教的确不可松弛,可人心再难测,也终有受到规劝的一天。”
两人视线相交。
苏逸无意识摩挲指腹,开始扣手,这是他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谢明眴注意到,紧紧的牵住,同他五指紧扣:“听话。”
这种事情也是有瘾的。
苏逸未穿越过来前,便有这么个习惯,穿越过来后,多亏了有谢明眴帮他分担注意力,那双纤细葱白的手才能免受于难。
谢明眴起身,带着他往屋外走去:“磨蹭太久,天都要黑了。”
苏逸拾过伞,撑开:“走吧。”
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但又不太像谢明眴来时那种痛快的倾泻,而是绵密,斜斜地织成一张网,将整条巷子全部拢住。
从官衙,一直到他们居住的院落,这条路并不算长,苏逸隐隐能看到不远处的河,河水慢悠悠的涨起,满过几节台阶,又退回去。
苏逸悠悠想起什么,问谢明眴:“发洪水的时候可怕吗?”
“我没见过。”谢明眴回答道:“但我看过纪录片。刚开始是没有预兆的。”
“忽然间就涨潮了?”
“对,水会变浑许多,村子里的畜生会开始乱叫。”
谢明眴尽力的回忆那时他看的纪录片:“水面涨的很快,基本上是一瞬间的事情,什么东西都逃不过,尽量要往高低跑,跑不过就爬上房顶。”
“不过洪水不是最可怕的。”
谢明眴忽地说道:“大荒之后必有大疫。但凡洪水过境,死尸烂鼠、茅厕粪秽尽数泡在水里,渗进井泉,等洪水退下,百姓不明所以,取来井水吃食,这疫病就发生了。此后荒年,饥寒生变,荒民逃窜,五更天霉米一旦发霉,连灾祸都无力可救,只能眼睁睁等死。”
苏逸低低嗯了一声。
谢明眴又道:“不过这些都是我翻阅古籍看到随口说的,纪录片里并没有这些,洪水瘟疫当今应该不常见了,大乾百年,不过只有两次洪水。”
苏逸轻哼:“但愿吧。”
谢明眴低笑:“不是你要问洪水可不可怕?怎么这会又不高兴了。”
苏逸轻轻摇头:“没有。”
谢明眴撑着伞,两人脚步声散进雨中,青石板路上浮起一层水光,不远处的街角还有商铺挂着灯笼,倒映在水窝中。
苏逸一脚向前,冰冷的感觉刺激的他发出轻嘶,谢明眴低头,发觉苏逸一脚踩进了水窝。
他笑,又在苏逸红了脸之后,弯下腰:“拿着伞,上来。”
苏逸不想让他背着,但是下雨太冷,谢明眴身上又很热。
于是慢慢的踏出水窝,熟练的挂到谢明眴背上。
谢明眴等他抱稳,又取掉他的鞋子,等步伐稳健向前走去,苏逸又瞧见沿着伞断断续续坠下的雨珠,怕挡着谢明眴的视线,举高了一些。
谢明眴敏锐察觉到他的动作:“举这么高,手不酸?”
苏逸冰凉的唇贴在他的脖颈上,听见这话又抬起头,轻轻摇了摇:“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