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18)+番外
话毕也不等容知回答,抬目望向前方,又佯作出一副凄楚模样。
“今日一日,光是要杀我的人一个巴掌都数不完。还有这一程路,一日间也已走了数个来回。日长似岁,阿知,我真是乏了。”
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容知总觉得真的能从他眼角眉梢看出倦意。她犹豫半晌,只摇摇头随他往城门走。
“其实我此前一贯自诩看人很准,却实在看不懂你。可能只有学会他心通,才能看清你真正的面目。”
方缘近扬起眉梢:“他心通?”
“嗯,一种能知道他人心中所想的本事。”
方缘近沉默半晌,面上竟现出些慌张:“阿知,即便你之后学会了,也别将它用在我身上。”
容知不解道:“薄牢方才将你说成个祸害,你都没恼,莫非还能有什么更过分的,竟不敢给我知道?”
方缘近默然垂下眼,过了好一会儿,又软下语气商量道:“你就答应我吧,可好?”
容知叫他央得没了脾气,却想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将他心通学会还是未知,便故作为难道:“好、好吧,我不看你便是了。”
方缘近这才收起紧绷的神情,释然一笑。
两人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就行到钦天监。方缘近将伞递到容知手上,挥挥手道:“进去罢。”
容知犹豫道:“今夜现了天裂,你……大人不进衙署看看?”
方缘近挑起眉,张开双手显摆出那一身染着血污的白衫,笑道:“这样去?”
容知恍然,一时却想他即便回去住处,也还有那几个厉害的手下在,便安了心,利落转身:“那大人慢走。”
方缘近自她身后道:“天裂的事你无需介怀。三月初三宫中要祭天,我与你保证,那日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容知怔一怔,心中一瞬涌上不好的预感,连忙回头低声道:“其实平静不平静的,我并没那么在乎。”
方缘近轻轻一笑:“我知道。”
进了衙署,她神不守舍地往后进走,等到了平日过夜的西厢,却猛然吓了大一跳。
院门前房檐下,竟呜呜泱泱站着好些人。
最前面是怒意满满的十雨,连着她身边保章正田芳树,中官正付坚义,均是铁青着脸色。再往后还有三两个五官司晨,阵仗颇大。
容知颤巍巍向前走几步,再看十雨,惊觉她手中竟握着一把硕大的黑铁同心锁。
她更是心惊,悻悻将手中罗伞收起:“师、师姐,各位大人,这三更半夜的,你们做什么呢?”
十雨俏面上挂着寒霜:“你还知道三更半夜?你可知方才又出了何种天象?灵台不用上,添乱你却最是在行。师父说再乱跑便将你捆了,我却不忍心,只没想到你竟连他老人家的话都当作了耳边风!”
容知拧起眉头:“师姐莫非要将我锁在这?何至于此?”
十雨丝毫没有让步,伸手就将容知往院中推搡:“将你禁足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师父和钦天监的意思。”
泥人尚还有三分火气,容知自然不依。
田芳树在一旁规劝道:“容知,这后院这么大,你安稳呆上几日,也算不上有何委屈。等我们忙过祭天大典,就将你放出来。”
听他提及祭天,容知想起方缘近先前那句话,不由得就怔神一瞬。十雨伺机一把将她推进院中,几人忙手就将大门关死。
呆呆立在门后,容知听见雨珠子向下砸得砰砰响,混着门前“咔”的落锁声。
第016章 稀世珍宝
二月二十五,宜 解除 ,馀事勿取
容知被关了五日,雨也整整下了五日。
傍晚时分,她在房檐下的门槛上坐着,双手撑着下巴,没精打采地望着院中几颗被雨打蔫了的红杏。
二三月是杏花开的好时节,然而眼下莫说花开满树,就连平日颇壮的小叶都耸下了脑袋。
容知望着望着就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不禁深深叹出一口长气。
自小到大,不论师父或是师姐,对她都是纵容多过责罚。这些日子她虽屡屡破戒,却也没捅出过什么大篓子,何至于就不明不白地被关起来。
今日晌午时,辅佐十雨的小司晨照例给她送来吃食,无意间透露容监正会在三月上旬回京。
虽说已多日不见师父,不能说不惦念,容知却明白,等他老人家回来,自己的日子没准要比眼下还难过。
真不知这衰运何时才能见到头。
抱膝闷坐了许久,等她再抬眼,忽而发觉四外竟一片清净。
日头落了,雨竟也跟着停了。
东风不止,云层渐疏,晚霞斑斓的淡彩漫上天际,一轮白月当空显出形来。
难得的幽静维持了片刻,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大门前竟传出动静。
“下、下官见过监正大人!”
容知喜意袭上心间,登时就支棱起来。
是方缘近来了。“快入夜了,不去观象台,在这守什么呢?”
“启禀大人,是、是夏官正在里头禁足……”外头的音调越来越低,可见方缘近的脸色越来越差。容知蹦起来,负着手溜达到门口,颇有几分得意。
“把门打开。”这声果真凶巴巴的,她尚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这种腔调。
守门的职官被吓得颤颤巍巍:“可、可是监正大人,春官正大人说,是得了容监正的命令,才将夏官正关起来的……”
容知听得有些心焦,小心翼翼将耳朵贴上门板。
“打开。”
“这、这门匙在田大人那,下官……”
听他说没有钥匙,容知即刻就垮下脸,却莫名听见一句,“阿知,向后站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