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17)+番外
容知怔怔看着他们远去,听见薄牢在院中唤她:“看什么呢,还不进来?”
她步子蹭一蹭,却是没动。
那些人已不见影踪,她的目光仍移不开,踟蹰间又听薄牢道:“不学他心通了?”
深深叹出口气,容知咬咬牙,迈进了宅院。
前厅中乌漆嘛黑,灰尘蛛网却已悉数不见,虽还是破桌残椅,倒也干净整洁。
薄牢连灯也不掌,撩起长衫就于桌前落座,没等容知将面上雨水拂去,便诘问道:“记得来学本事,却不记得带见面礼吗?”
容知回过神,这才记起这人上回让她带酒过来,不由悻悻道:“深更半夜的,我上哪去买酒?”
她灵机一动,将怀中夜明珠摸出来,谄媚递上前,“你看这厅里黑咕隆咚的,我这珠子可是好东西,有了它,灯都不用点。”
薄牢这财迷见是颗悬珠,果真显出欣然,似是打心眼里喜欢。
他故作不经意将东西接到手中,打量过后,轻咳一声:“那我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下回记得带酒。”
容知点点头。
薄牢正色道:“这他心通说起来只几句话。我是看你已有半只脚踏了进去,这才愿意倾囊相授。”
容知仍是点点头,满脸心不在焉。
见她这个模样,薄牢终是显出愠色。他伸手指向容知双目,问道:“这是什么?”
容知错愕:“我的眼睛?”
薄牢道:“你将之闭起,能看到何物?”
容知莫名其妙,阖了阖眼,又睁开:“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
薄牢起身负手而立,面上显出几分高深。
“等到你睁眼时目空无物,将尘目闭起时,却能心晓万物,他心通就成了。”
容知根本没听明白他七拐八绕说了什么。
她抬起头,忽而道:“薄牢,你说刚刚那些人,他们会不会是在找方缘近?”
薄牢目中怒意更甚:“是又如何?莫非你还要……”
他话还没说完,容知已是跑出了前厅,穿过庭院,拉开大门。
薄牢声色俱厉吼道:“我看你是执迷了!六根不静,六尘不舍,区区一个人就让你成了这样,还如何谈他心通?”
容知一边在雨中飞奔,一边想着,我管你什么尘,什么根,什么他心通。
她满脑子都是方缘近那一句:“我平日只学风水术数,哪里会什么功夫啊。”
第015章 你是骗子
一直到跑出竹林边界,容知才堪堪定住脚步,轻轻舒一口气。
前方几丈外的空旷处,横七竖八倒着数个着黑色劲装的人。一把精致的罗伞在地上飘飘摇摇,打伞的女子却不知去向。
方缘近就遥遥立在这一片狼藉中,背对着她,身上白衫斑驳,大约是一片一片染着血,黑白分明,如洁净地开出恶之花,显得触目惊心。
容知稳了稳呼吸的节奏,抬脚向前。
刚出一步,就见方缘近猛然回过身,释出有如实质的磅礴杀意,那模样看在她眼中宛如一个陌生人。
然而一瞬过后,也就是一瞬,那些戾气悉数消失不见。
他的神情先是一怔,再是不解,最后竟有些失措:“阿知?你、你还是别过来的好,这里不干净,恐污了你的眼。”
容知没停步,随口道:“这有什么,我却不怕。再说你不是还站在那吗?”
方缘近又是一怔,随即蓦地展颜。容知近乎被他这孔雀开屏般的一笑摄住,又听他道:“也好,那你过来,别看他们,只看着我。”
她这才知道失言,颇为不自在地挪到他跟前。
方缘近俯身将脚下罗伞拾起,抖抖水架在她头顶:“这伞又脏又破,你且将就一下罢。若再这么淋下去,还没回钦天监,就要先进医馆了。”
容知不由更为不自在,便岔开话去:“这些人是……”
她并没低头看,只以手指指遍地尸身。
方缘近斜撑着伞,将她带离远了些,才轻飘飘道:“是方家旁支的人。”
“方家?”
容知神情中均是错愕,“都是一家人,怎么还打打杀杀的?”
方缘近漫不经心道:“我擅自从家中老祖宗那里拿了样东西,他们要抢回去。”
容知轻笑出声:“你怎么总做坏事啊?”
方缘近跟着笑了:“谁知道呢,阿知觉得我是坏人吗?”
容知叹一口气,背书般硬邦邦道:“世间善恶虽泾渭分明,却不可一言以蔽之。万事皆有其因果,谁又能轻易给他人定论。”
正悠悠念着,她察觉头上罗伞忽地微微抖起来,抬起眼皮一看,方缘近正笑得开怀。
“哎,看来阿知真是长大了,竟掉进了圣贤书袋。”
容知叫他笑话得红了耳朵,向后退一步,恼道:“我明明在费尽心思替你辩解,你如何就这般不识好歹。”
方缘近收起揶揄,一双笑眼仍盛星载月般泛着亮。
他上前一步,将伞倾回她上方:“我知道。你觉得我不是恶人那便够了。”
容知抱起手臂道:“你不是恶人,却是个骗子,害得我平白跑来多管闲事。先前那夜我就发现了,你口口声声要杀那王秦,又怎么可能不会武功?”
方缘近眨眨眼:“你既早就看出来了,现下又何苦过来?”
容知一急:“他们人数众多,我看你形单影只的,我怕你……”她说着说着便没了下文,只恼怒望过去。
方缘近摇摇头,垂下眼睛,眸光被睫毛遮住,意味不明。
“若是……若再有下回,你可别再管我,只置身事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