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6)+番外
这人行至近处,眸光深深望进容知眼里,忽而又弯起眼角,像是笑了一下。然而回神再看,那眼波又转向王秦,玩味地打量着,之前一笑又似幻觉一般。
“阁下是何人?”数丈外,季行远沉声发问。
神秘人置若罔闻,只自顾自对王秦道:“王公子,您可是不祥啊,怎能随随便便就被人给救走,再去祸国殃民呢?”
容知侧目,见王秦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若身上看不见的刺都竖起来了。
神秘人没搭理他,向着身后淡淡下令道:“将相爷的人都请出去罢。”
他话音落下一弹指,四名黑衣人便应声而动齐齐出手,硬要说的话,比季行远的锦衣卫还要更显训练有素几分。
相府的死士本属功夫不俗之辈,却完全不是这四人的一合之敌,几招接下来,便是高下立判。
锦衣卫这边都暗暗舒了口气。王秦眼睁睁看着来救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牙关紧咬,面如死灰。
见场面收拾的差不多了,神秘人又再上前一步。
容知不由得怔住不动。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玄衣上雨水斑斑的痕迹。
那人上下打量着王秦,戏谑道:“一个不祥而已,竟这么能作妖。我看王公子还是死在此处的好,这样才更能让我安心。”
容知一惊,慌忙展开右臂,拦于王秦身前。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也不知丢到哪去了,磕磕绊绊道:“你、你别杀他。”
见这边起了争执,季行远等人想上前,却被那四人分别拦了住。神秘人眸光一扫,再没看容知,只低低问道:“为何不能杀?”
就如王秦之前所言。如果他死在这, 就是死无对证,相府若向皇帝讨说法,锦衣卫们就必定得成了替罪羊。
只是眼前人看上去,像是根本就不在乎他人死活的模样。
容知口不择言道:“我、我与人承诺过,会看好王秦,那就不能让他死了。”
说完她才发觉这是句蠢话,恨不得将舌头咬下来。然而眼下却容不得她分神。将目光牢牢定在面前人身上,她全身紧绷,尽数是防备之意。
四名手下已是那般厉害,主子想必更加深不可测。自己若真与他对上,不知胜算几何?
正于心间暗作计较,没成想这人听了她那句蠢话,竟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君子重然诺,答应过的事是得做到才行。那算了罢,不杀了。”
容知又是愣住,却听身后王秦冷笑连连。
“不杀?你不杀,此一番我逃不出去,想必也没甚么好活,倒不如死了!”话落一回身,竟是要向门廊的立柱撞过去了。
容知轻哼一声,于王秦卯足力欲向前冲之际,扬手便抓了他身后衣襟,一把便将之给拽了回来。
王大公子见慷慨赴死都不成,又想起此前药丸被夺走亦是拜容知所赐,不由面目狰狞地哀嚎起来:“你为何总与我作对!”
容知将他松开,拍拍手道:“想撞柱子是吧?你可知自戕性命之人是何种下场?等下了阴曹地府,你就在那底下被鬼卒看着,日复一日的撞柱子,一直撞到你阳间寿数尽了为止。”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容知转过脸,发觉神秘人澄明的眸光正望着她。两人眼中都有微妙笑意,这般一对视,不由就生出一种会心之感。
王秦方才涨红的面色已是惨白下来,也不大呼小叫了,闷着声垂着头,软下胳膊腿脚,看样是被她这番话给唬住了。
季行远忙叫人将他捆进了前厅去,松了口气,踌躇须臾,还是向神秘人拱起手道:“此番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了。”
那人点点头,扬手招呼几个手下,状似意欲离去。行出几步,又态度疏离道:“季大人是吧?往后一路,可切莫再出什么纰漏了。”
季行远目中现出愠色,然而看着满院子的狼藉,又是痛心疾首,再说不出话。
见他要走,容知望向那道背影,一种难以言说的似曾相识之感再次袭上心间。
她只觉得烦躁,索性向前追出几步,把心一豁,扬声问道:“喂,你是谁?”
那人脚步一顿,停在宅院门口,而后轻轻笑一下,转身走到容知跟前。
他将脸探到她耳际,悄声道:“别来无恙啊,我的夏官正。”
一缕衣香涌入鼻息,容知觉得神志都为他所蛊惑。几个字轻轻飘进耳朵,却也听得不甚分明,唯有一声“别来无恙”,似钟鼓鸣于心间。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再看不见,她都没有回过神。
第006章 夫人跑了
二月十四。宜 祭祀,忌 开市。
此番闹剧过后,接下来的行程倒是风平浪静。王秦没被相府救走,却也被容知留下一命,一路像是泄了气了,再没之前那怨入骨髓的模样。
这日一早,一行人刚好抵了遥城边界。容知的一颗心早已蠢蠢欲动。
她尚是这辈子头一回离京,望着眼前新奇的西北小城,整个人就如鸟欲归林、鱼要入海一般,恨不能马上就进去探个新鲜。
锦衣卫要将王秦带至镇北节度使府上,于是她与众人就在城门前作别,约定第二日傍晚再于此地汇合,一道回京。
临行之际,季行远将容知喊住,望了眼马车,吞吞吐吐道:“容知,此前在御河边上,我问的问题你可还没回答。”
容知心不在焉道:“季大人是指什么事?”
季行远叹口气。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那监正判定王秦为不祥,究竟有何依据?那书呆子若是活下来,是否真会有祸国殃民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