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61)+番外
这话一出,方缘近眼睫垂下,笑意也收了去。
容知将手中糕点一股脑塞进师父口中:“吃着都堵不住您这张嘴。”
“你这罪魁,还有脸皮说为师!”
老人将糕点咽下,清清嗓道,“此事刻不容缓,老夫即刻就得动身。可三公子,这风水阵的事,您总比老夫在行,就不考虑与我同去?”
方缘近摇摇头:“晚辈在遥城还有事没做完。”
容韵也不强求,站起身,一拱手道,“那等卯脉安定,我们再议龙脉之事。”
说罢,在容知抗议的眼光下,将桌上吃食一扫而光,悉数包起,揣在怀中就出了门。
蔼雪被玉簪之事打击得不轻,道一声再去拿糕点过来,便苍白着脸色跟着离开了。
容知看向方缘近,想到他双眸中一闪而过的伤逝,忽而就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人曾干脆利落认下那祸害之名,曾口口声声说着无能皇权将覆、世代气数将尽,可她看得出来,这些绝非他的本心。
不论祸乱龙脉也好,戕害人命也罢,他厌弃那一切,也厌弃了做那些事的他自己,所以才会怕她看到他的内里,他说那些都是丑陋的心思。
他说过,他已变了,已是满手血污。可真正的他,应该还是那个方家人口中纯良心善的人,是那个听到百姓平安,会欣喜而笑的人。
容知觉得自己真是造孽。
第052章 仙风道骨
她沉沉叹一口气,兀自问道:“你可是后悔了?”
方缘近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沉默良久,而后道:“是后悔了。”
他伸手捧起她的脸,容知就有些无措地望着,看他轻轻笑道,“方才将你抱于怀中那时,我莫名其妙就后悔,要是那时带阿知你一起走,这些日子你都在我身边就好了。”
容知握住他的手,笃定道:“我们今后都不会再分开了。”
再看他眉目渐渐舒展,她总算释然一笑。
“方才你与师父说,在遥城还有事情要做,是什么?”
方缘近眉梢一挑:“想去看看吗?”
容知点头。
走出屋门,旁边木头和天权的房间都已空下来。方缘近只草草解释道:“他们先过去了。”便纵马带她走。
一直行到一片山地杂木林,林中白橡高大葱茏,锯齿状的叶缘粗钝厚重,芽叶呈奇异的粉紫色,枝干耸然而生,头顶遮天蔽日,甚是壮观。
“白橡林……”容知总觉得自何处听过这地方,心中苦思冥想,终是灵光乍现。
她回过头道:“……我们不会要去龙神庙吧?”
方缘近只笑笑,加快身下马匹的速度。
过去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果真到了座破庙前。四周热闹非凡,人潮熙熙,喧哗不止。可不知因何缘故,却是庙门紧闭,戒备森严。
容知正向内张望,身后忽而一阵吵嚷,接着就是拳脚相向,地上尘埃飞扬,场面混乱一片。
她好热闹,便跃下马背,挤进人群观望。方缘近摇头苦笑,紧随在她身后。
周边都是些布衣百姓,其中一男一女正撕扯激烈,男的作农户装扮,女子则荆钗麻衣。
那男子身强力壮,自是占着上风,他一边拽那妇人头发,一边怒骂着:“毒妇,穷疯了怎的,敢偷我家猪崽子。”
容知挤挤身边一老妪,问道:“大娘,他们这是打什么呢?”
老妪唉声叹气:“哎,陈家老大说,前夜里他家母猪下了崽,却被人偷了去,后来发现都关在李寡妇家的猪栏里。这不,就到庙里找姜住持讨公道来了。谁知住持闭门谢客,来了两日,没理论出个结果,这不就红了眼了。”
那李寡妇打不过人,耳朵倒厉害,听这话,尖着嗓子道:“老太太莫要浑说,明明是这恶棍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辱,要强占了我家的猪崽子!”
围观一众人瞧得津津有味,没一个上前劝。不过须臾,陈老大脸上新添了几道血印子,李寡妇的头发也又被扯下来几缕。
容知又问老妪:“邻里纷争不去报官,到这庙里来作甚?”
老妪侧过目,浑浊的眼里透着精明:“小姑娘不是遥东人罢。这庙里的姜住持多谋善断,比青天大老爷还厉害。四方邻里有了事,都愿来这里,让他给主持公道。”
容知眼看那两人打得不依不饶,便扯着嗓子道:“别打了,这事交给我!”
方缘近在身后拽她手指,容知凑近他,悄声道:“你莫非忘了,我会他心通啊。”
方缘近点她额头:“正因如此,那妇人也罢了,莫非你还要去碰那男子前额?”
容知这才恍然,微微红了脸面。然而大话已放了出去,骑虎难下,那两人停了手,狐疑地望过来,周边一双双眼也都定在她身上。
陈老大眯着双目,凶巴巴道:“你一个小丫头,还能断案?”
李寡妇也与他同仇敌忾:“姑娘,莫要空口就说大话。”
容知倔脾气一上来,又放出豪言壮语。
“我不知道那姜住持有什么本事,可本姑娘绝对不会比他差。”
她悠悠然踱出人群,先到那李寡妇面前,在妇人错愕的眼光下,踮起脚贴了贴她的前额。
随即点点头道:“你没说谎。”
李寡妇神情一亮,紧绷的面孔松懈,得意地盯着陈老大。
陈老大黝黑的面色涨红,扬手指着容知:“你、你与这毒妇是一伙的罢!到这来演双簧,想讹老子?没门!”
说罢,上前敲着龙神庙紧闭的门扉,叠声央道:“姜住持,求您出来,为草民说上一句公道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