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69)+番外
凌轻叹了口气。
“先帝在世时,就朱笔御批方家守龙脉,已有十数年之久。现在龙眼碎掉,你出身钦天监,不必我来说,也能猜到京城已成了什么样。如是实在束手无策,以方家的立场,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容知怔住神,说不出话,亭中静默须臾,她忽然道:“不、不就是眼睛嘛,我给他就是了……”
凌轻厉声将她打断:“别傻了!方缘近好不容易才换得你自由,你这般弃之如敝屣,那这些时日,他岂非白白折腾一遭?倘你变成个瞎子,那人还不知要搅和的怎样地覆天翻!”
容知半句话卡在喉头,再说不出口。
凌轻稍敛神情,沉沉叹息,将那把破伞握在手上,到底让了一步道:“不然咱们过去瞧瞧?”
容知面上一喜,点头如捣蒜。两人方进回廊,她耳尖动动,变了神情,猛地将身边凌轻拽住。
“有人来了,很多人。”
凌轻眸光变得深深沉沉。
“庙里的人是不会成群结队到这里的,渐庭先生……莫不是玩了一出调虎离山?”
他当机立断道,“我们从这回廊后边出去,先离开龙神庙再说。”
容知惦记着方缘近,迟迟不肯走,凌轻拉住她,央道:“祖奶奶,走罢,若你让他们捉去,方缘近恐怕会将贫道大卸八块。”
两人怕弄出动静,伞也不敢撑,沿着回廊轻步向古柏林中走。先前的脚步进了翠云亭,而后变得杂乱无章,想必在搜寻他们的去处。
绕过柏林,就到了庙宇山头的后方,这里没建石阶,下山一路崎岖泥泞。
两人行至半山腰,凌轻忽遥指一处,道:“那就是这回建的花园了。照我推算,再有两三日就能建好,可惜啊……”他轻轻叹息着,容知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眼下是好时节,等花园建好,那景致一定艳丽非凡,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看见。
下了山,再向后边走,就到了个小偏门,刚好处在正门对角,距离颇远。推门出去,只能见荒郊一片,少有人烟。
凌轻撑开伞,架在容知头顶,茫然道:“该去哪啊?”
容知稍稍思虑,便道:“先回桃源楼罢,我之前就落脚在那。等方缘近脱身,见我们不在,定会去那里寻,此后的事,之后再定夺。”
凌轻没如何想就点头,两人走出一段,他轻车熟路跑到街边矮巷中,手上牵出两匹马,道一声:“管乡民借的。”
容知笑道:“姜住持人缘倒好。”
凌轻扬起下巴:“这叫声望高。”
两人雨中行路,他一张嘴也不闲着,这处面馆的东西好吃,那处茶肆的小曲儿好听,事无巨细,通通说与容知听。
容知就细细听着,待行至一个颇为朴素的馄饨摊时,方一怔神,就听凌卿嚷起来:“看看,此处可称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典范。别看这摊面潦草,那云吞面可美味的很,唯独遥城的人才知道。”
容知轻声道:“我也知道,我吃过。”
她转向满面讶然的凌轻,解释道:“上一回来遥城时候,薄牢带我来过。那时他骗走了我的盘缠,所以就由他来请我吃饭。”
凌轻恍然。直到快行到桃源楼时,他才又开口:“那人现在一定很辛苦。”
“你说薄牢?”
凌轻闷声闷气道:“是啊,他总得管龙脉嘛。”
到了桃源楼门口,他将马匹顿住,手头上非常自然地掐了一卦。
容知好奇道:“姜住持凭空就能起卦?”
凌轻得意一笑:“善卦之人,所见所闻皆成卦象。”
吹嘘到一半,他指尖倏一顿,笑容就固在脸上。
容知问道:“如何?是否卦象不吉?”
眼下已快到傍晚,街上已是人潮熙熙,直到此时,她尚才发觉,客栈门前似乎静得有些怪异。
凌轻面上显出与他不相称的谨慎,不由分说道:“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便一马当先、大摇大摆迈进门去。
容知站在门边转角处,静静等着,听着头上雨水打在房檐。过去半柱香的时晌,也没听到伙计迎客的声音,凌轻也没再出来。
她正踟蹰,却见二楼西侧一扇窗忽而大敞而开,里头伸出半截藕粉色的袖口,只短短一瞬,又猛地收了回去。
怔愣过片刻,她才惊觉,那间是自己先前住的客房,再想方才那衣衫,像是蔼雪。
还没等她想明白,凌轻慌乱的声音不知打何处响了起。
“阿知,祖奶奶,快跑!”
第059章 乌龟王八
听凌轻的声音,状况貌似有些棘手,再想蔼雪方才的情形,恐怕也不会是如何好的境况。
直到这一时半刻,之前的酒意才冲上头顶,容知将凌轻的破伞收起,轻轻放在房檐下,迈步走进桃源楼。
“跑什么跑,我不跑,乌龟王八才跑。”
进门举目一望,客栈四下空旷,她费出好大力气,才在一张木桌后发现两双战战兢兢的眼睛。
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掌柜和小伙计。
两人见了容知,四只手张牙舞爪的,看着也像想让她赶快逃。容知笑笑,大大方方问道:“人都在哪呢?”
小伙计一怔,眼珠骨碌骨碌往楼上客房瞅。容知会意,不顾他挤眉弄眼地使眼色,一步一步就往上走。
侧耳静听,确是有着不少人声,不过还没等她走完木梯一半,数个黑衣人从廊中跑出来,张惶着步子就要往下冲。
之前凌轻那一嗓子颇嘹亮,这些人可能以为她听到报信逃了,正是要追,却没想她会大摇大摆自己送上门,一时半会儿全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