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76)+番外
容知也明白这状况不对。
她心知,自己当是被那两颗珠子给障住了。自打那东西让她头痛了一宿之后,脑袋里就朦朦胧胧,想什么事都想不真切。
可话说回来,前尘尽逝,总有种重担从肩上卸下的松快,好似痛苦烦闷总在她身后追着赶着,只有什么都忘了,才能得以解脱。
这样倒也不错。
见蔼雪哭得涕泪滂沱,她找不出话宽慰,只得磕磕巴巴道:“你、你别哭呀,我眼下想不起来,说不准过些时候就会好。你若饿了,我们出去买些吃的嘛。”
蔼雪的肚子适时叫起来,只得红着脸点点头。
来时经过东郊集市,离着此处不远,两人没有骑马,只步行出了宅院。
行至街市当中,看着各式各样的铺面,蔼雪觉得眼花缭乱,随口问道:“小姐平日喜欢吃什么?”
容知的神情有一霎的动摇。
她踟蹰道:“我记得,我好像喜欢吃苹果……”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心中泛起淡淡酸涩。
蔼雪扑哧一笑:“好罢,那奴婢去买苹果给您吃。”
午时刚过,集市上的人稀稀落落,带着午后的恹恹神情,连街边的大黄猫都在晒着太阳打盹。
好在蔼雪身上还剩下些银钱,两人向街里深处走,蔼雪一边逛着,一边随手置办了不少吃穿用度,又去药铺给容知买了创药。等找到个卖果子的摊位,已是抱了满怀物什。
她喜道:“小姐,您瞧,那边的果子又大又红,一定清甜爽口。”
容知轻轻蹙起眉头:“总觉得……我喜欢那种还发着青的,有点酸、又有点脆的苹果。”
街市上忽而一阵喧哗,身边的人们都纷纷避让到道旁两侧。
容知向前一望,见数个侍卫装扮的人正厉声呵斥着路上百姓,指使他们给身后那架富丽的马车腾出道路。
她撇撇嘴,不知车中坐着哪个有权有势的人。
蔼雪急着去挑果子,便钻着脑袋想抢个道儿,谁知还没溜到摊位边上,就被一个侍卫一把给搡倒,手中大包小包撒了遍地。
容知忙上前去扶,怒目望着推她那人。那侍卫横眉竖起,斥道:“怎么?敢拦节度使大人车驾不成?”
蔼雪垂下眼,拽着容知乖觉往路边挪,那侍卫又瞪过来一眼,倒没再出言,谁知那架马车路过他们侧边,竟缓缓停了下来。
车舆中响起低沉的男子声音:“你们几个,本官早说过,对待百姓要循礼,切勿仗势欺人。”
此言一出,几名侍卫均敛容立正,拱手道:“大人恕罪。”
这事本就这样过了,容知一件件捡起蔼雪掉落的东西,正欲向路旁让开,却又听车舆中声道:“且慢。”
车帘轻动,被缓缓撩起,里面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孔。
深深望着她道:“小黎公子。”
正想这官老爷是不是在说旁人,就见他直直冲着自己招招手。一边一名侍卫厉声道:“大人在叫你过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绝非好事,蔼雪惶惶然拉住她,小手冰凉。容知向前走几步,车中那位眼光愈发深沉,讥诮一笑。
“你竟是女子。那一晚本官也是老眼昏花,才能受到这般蒙骗。如此想来,那位黎公子的身份,也不免令人生疑。”
容知茫茫然听着,又茫茫然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身边那侍卫又喝道:“放肆!这位是镇北节度使景大人,岂容你在此无礼?”
蔼雪扯扯她衣袖,扒在她耳边道:“他在说你堂兄的事。”
马车中,节度使大人接着慢声道:“黎小姐,还是什么小姐都好,你女扮男装欺骗本官,是否就欠我一个解释?如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妨去本官府上作客,正巧我也有事情想问问你的那位堂兄。”
容知哪听不出他在摆鸿门宴,随口搪塞道:“麻烦大人等上一等罢,要作客,也要等我将堂兄找来,我们两人一块去罢。”
节度使面上风平浪静,眼神却现出怒意。
“莫要在这里跟本官装蒜!堂兄吗?昨日媛媛回府就哭哭啼啼,说那黎公子已是心有所属,那人心仪的女子就是你罢!你们一对野鸳鸯,隐姓埋名来我遥城,还冒充兄弟,打着修缮龙神庙的幌子,不知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他这声怒骂刚落,本寂静如丝的街道上,由远处行来快马一骑。
几名侍卫迎上去,与之交头接耳半晌,而后肃正面色回到车舆前,也不避讳容知,向节度使禀报道:“大人,城主大人捎来消息,道是龙神庙的那位姜住持,被发现死在中央坊的桃源楼中,身边还有好些尸身,皆是身份不明。”
镇北节度使浓眉倏然紧蹙,狠狠一拍车板,目光如剑刺在容知脸上。
“你们前脚开始修缮龙神庙,后脚那里的住持就殒了命,此事定与你二人脱不开关系!来人,给我将这女子拿下!”
龙神庙。
姜住持。
容知心神一片混沌,尖锐的刺痛再次袭上脑海。心烦意乱之下,她衣袂扬起,展臂一荡,就将扑将上来的几个侍卫挥了出去。
而后拉起蔼雪,朝着来时的方向撒腿就跑。身后马车中,气急败坏的声音嚷出来:“快给我追!”
跑出街尾,身后脚步赶得愈发得紧。容知身上带着伤,蔼雪又身娇体弱,适才进了林中,很快就跑不动了。
蔼雪抱着树干,连咳带喘,容知只得硬着头皮迎上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这一出祸事来得可谓莫名其妙,她只腹诽,那张字条上一个字都没写错,自己果真是犯太岁,喝口凉水都塞牙,出来买个果子都遇不上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