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8)+番外
青年也没说话,解下背篓信手一扔,一把拉开椅子,端端正正坐回容知对面。
“小哥查什么事?”
第007章 是他心通
出门就见个同行,容知倍觉有趣,好奇道:“方才那商贾强抢民女的事,都是你凭一根指头摸出来的?”
青年轻咳一声,扬手指了指隔壁的胭脂铺子:“昨日那处,三位大姐闲聊时说的。”
容知一愣,而后笑的花枝乱颤,望着桌上自己的全部家当,不得不叹道:“天可怜见,我这些钱怕是打了水漂。”
青年依旧神情淡淡,将桌上银子不动声色往自己跟前揽了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还没说你要问什么事。”
“我生来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所以从未测算过。”容知将脑袋探过去,“兄台的看命之法与众不同,不妨就帮我瞧瞧,我是何种命数?”
青年神情没什么特别,仍是以食指点容知眉心,而后撤回手,隐隐蹙眉道:“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的指尖冰凉,像被深冬腊月的井水泡过一般。容知正惊异,听见这句话,登时也是一巴掌拍上桌案。
方才还笑话那酒糟鼻,眼下吃瘪的却成了自己:“你这骗子,还我钱来!”
青年淡定坐着:“既然看不出,那便是没有。你就是个没爹没娘没根的野苗子。”
他这句话也算说中了。容知这棵小苗一下就变得蔫头耸脑。沮丧过须臾,又感叹道:“你这本事竟是真的,就一根手指,怎么做到的?”
青年语气又刻薄起来:“你又没有拜师,我凭什么告诉你?”
容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闷声道:“我已经有师父了。”随即又苦起脸,似是被那一句“野苗子”给伤得不轻。
青年抬眼望了下天边,将桌上银钱拢进口袋,微叹道:“你不妨将其中渊源多说一点,我看看能不能告诉你些甚么别的。”
容知眼底亮一亮:“实话说罢,其实你说的没有错,我是我师父从一个破庙里捡来养大的。后来那老头喝醉酒,无意说是云游四方时在遥城捡的我,这次刚好有个机会,我就想来看看。”
她语无伦次地絮叨,青年也听懂了大概,摇头直言道:“不用痴心妄想了,遥城里没有你的亲人。”
话毕见容知愈发消沉,又补上一句,“若硬要说,世上确有一人与你这野苗秤不离砣,打断骨头还能连上筋。不过那人在京城,不在这里。”
容知蓦地展颜,急切道:“就一个?是谁,师父吗?莫非是师姐?”
青年墨黑的眼珠向上翻了翻,站起身来作势欲走:“那么远,我如何能知道。”
听说竟有那么一个人,容知一颗心倒定下几分,这才想起正事:“敢问兄台,龙神庙怎么走啊?”
青年眼梢划过一丝异色:“你去那地方做什么?”
容知耸耸肩,随口道:“听闻那里很是灵验。”
青年一边眉毛向上挑了挑:“龙神庙是管功名利禄、仕位升迁的,既求不来姻缘,也求不来子嗣。”
容知一滞,却想自己这一身装扮连梁麦可都没瞒过,更何况眼前这人。
“兄台莫要太过狭隘,谁说女子就非得求姻缘子嗣了。”
青年仍是没什么表情,却也没反驳她,背起背篓,一边走一边道:“龙神庙在西郊的白橡林中。”
容知自他身后跟上,尚才发觉头顶旭日已被云层遮蔽,急忙问道:“若我打这里去西郊,远是不远?”
青年直截了当道:“此地唤作东郊集市。于此去西郊,若用走的,明日此时当是能到了罢。”
人潮熙熙,喧嚣一片。那人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容知顿过半晌,暗忖清晨进城门后恰好就有个驿站。如是去买上一匹马,再打官道走,想必能快上许多。
她疾步出了市集,沿来时的小径向回走。前方几丈远,可见一片树林。只要走出这林子,也就到了城门。
天色愈发阴沉,四外望不到一丝人烟。方进林中几步,墨云翻涌,天际闪了闪,果真就如那青年所言,忽而就落起了雨。
容知摸了摸怀中揣的黄历。
自己怎么说也是钦天监属官,出门却也不先看看日子。成天给人草包草包地叫着,莫不是真就变得愈发愚笨了。
树下淋雨,若是一道惊雷劈下来,搞不好就得原地飞升。容知急匆匆就向前跑,一抬眼,又急慌慌停住脚步。
前方树影中,竟隐约藏着一处宅院。
行至门前,她抬手扣门,没人来应。想必是雨声太大,将敲门声给埋没了。不得已下,只得自行推门而入。
进来是个院子,正中两棵硕大的海棠树,错落的枝杈带着刚发的苞芽,正在风雨中簌簌摆着。
踌躇着穿过庭院,便见一处回廊与前厅联结。雨越下越急,容知忙躲进回廊,刚松懈下几分,一抬头,面前现出个人影。
贸贸然就闯进来,她自是有些心虚,正欲拱手道歉,却惊觉这道影竟是方才那青年。
容知吸吸鼻子,干巴巴道:“看来我与兄台倒是缘分未尽。”
青年微微点头,雨幕下回廊中静静立着,风姿更显出尘,不似凡人。
容知见他不作声,又干巴巴道:“我正寻一处躲雨的地方,恰好就看见了你的宅子,冒昧进来实属无奈,等雨停了我便离开。”
青年仍是点点头。
容知没想进厅中,只在回廊的长凳上端端正正坐了,肃整前襟,以袖拭去面上雨水,最后将略凌乱的发丝一一理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