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岁(86)+番外
多亏了那秘术,眼前的这一切,来得甚至比想象中还要再轻易些,也还要再妥帖些。
老天爷果真还是待自己不薄。
不知过去多久,前方回廊间,终是有轻声话语传出。
容知攥紧衣角,心里跳得咕咚咕咚,转过眸光,就看到梨园尽头那处,方缘近随在师父身边,悠悠而出。
午时的柔光洒落在他白衫上,显得如梦又似幻,百般不真切,仍是那一副清峻疏朗之姿,占尽风流之色。
他迈进园中,满树满树的梨花仿若都绽放的繁盛了些,闻在容知鼻息里,那样香甜,像是要醉人一般。
脚步声到跟前,她慌乱垂下眼睑。
容韵恭敬开了口:“三公子,这就是老朽与您说起的孽徒,别看她模样乖巧,实则颇难管教,却是要辛苦您些时日了。”
方缘近清朗朗道:“容老客气,既然晚辈应了您,就会做好分内之事。”
这话说得疏离而客套。容知实在耐不住,微微仰起脸,看他眸光同时也打量过来,眼底深处带着丝丝好奇。
想当初,他们也曾亲近如斯,耳鬓厮磨过。到如今四目相对,却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就与街边的陌生人差不多。
容知憋得心痒难耐,还带着不知哪里来的委屈。
没等她想明白,后脑就被拍上来一个巴掌,容韵教训道:“这丫头怎的呆头呆脑的,还不伶俐些叫人!”
容知神情都没动一下,喃喃道:“方缘近,你……”
方才这么开口,见面前人目光微微定住,略带犹疑之色,她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容韵又敲她一下:“怎就这般无礼!”
这一巴掌也没下真力道,容知却伸手捂住脑袋,仍是仰着脸,眼巴巴望着方缘近,眼圈一阵阵发红。宛如撒娇一般的神情,看得容韵一阵阵肉跳。
方缘近鲜见这般场面,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劝慰罢,显得越界,无视罢,却又失礼,总归是左右为难,又叫她饱含深意的眼神盯得如芒在背,便不自觉向后退去一步。
他这一退,容知更委屈,眼里两泡泪含着,恶狠狠嗔道:“你干嘛躲我!”
方缘近被她这愤懑顶的一愣,更是茫然,只看救星般望向容韵。
容韵也不知容知在演哪一出,便将她扯至身前,悄声骂道:“你咋回事?发癔症了?为师好不容易才将这位请出山,你要是再抽风,将人给吓跑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虽佯作压低声线,却并未真心避讳,想来也是故意说给方缘近听的。
而后又捋起胡子赔笑道:“三公子莫怪,莫怪,这丫头性子总这般莽撞,叫您见笑了。”
容知斜眼瞪这老狐狸一眼,却听到方缘近轻轻笑了一下,温声道:“君子重然诺,晚辈不会食言的,您也莫要再责骂夏官正了,别吓到她。”
这只是句不咸不淡的软话,可容知的心也跟着软了。
容韵哂笑道:“三公子,这您可看走眼了,我家这小畜生,天塌了都不会怕……哎!你做甚!”
他话说一半,老脸一绿,就见容知不管不顾一把抱住面前的三公子,搂着人家嚎了个昏天黑地。
方缘近垂下眼睛,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沾在他锦衣的前襟上,湿湿黏黏一大片,俊脸不禁皱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捻起她衣袖,将她往后扯。容知不为所动,手臂在他腰上收得愈发紧,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粘着他。
容韵惊得动弹不得,慌口不择言道:“哎,也怪三公子您姿容太过出众,让这小畜生色胆包天,言行这般出格……哎哟我的祖奶奶,别号丧了,快给老子松开!”
容知感觉着怀抱中的温度,想着之前种种苦楚,一门心思就是哭,任谁也奈何不得。方缘近拽她几下,见徒然无果,便无可奈何作了罢,只得半张着双手由着她。
一直等到她哭够了,哭累了,才从他怀中抬起脸。红红肿肿的眼望了他许久,她忽而又甜甜笑了。
“别来无恙呀,监正大人。”
方缘近倏然就怔住,感觉自己的耳朵热腾腾的。他只得轻咳一声,不自在地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衣襟,正欲问个明白,耳边却传来脚步声。
容知也循声转目,发觉来人竟是木头和天权,不禁有些惊喜。
想来自己将死那时,木头的哭喊声还犹在耳边,这般再次相见,不由就百感交集,亲切不已。
见状,方缘近隐隐蹙起眉头。
这夏官正方才正冲着自己笑意盈盈,可看到开阳和天权露面,却仿若比之前更为欣喜有加,让他心里别别扭扭。
容知这一番又哭又笑,让木头也大为惑然,他狐疑地打量过众人,拱手道:“少主,这二位是……”
见动静已是大到惊动方家其他人,容韵老脸实在挂不住,扯出个难看的笑容道:“三、三公子,我二人今日就暂且告辞,待他日再来叨扰。”
说完话,也不等方缘近回答,一把拽起容知,逃命似的遁走了。
见他们离开,木头单刀直入道:“少主,您怎的就将那小姐惹哭了?”
方缘近立刻道:“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扑上来的。”
木头又道:“那、那位小姐看到属下们过来,怎的反倒又笑了?”
方缘近微怔一瞬,回身便走,冷冰冰道:“我怎么知道。”
跟在最后的天权听了半晌,似是灵光乍现,伸出手点点太阳穴:“莫非那位小姐,脑袋有点不灵光?”
木头以拳击掌,点头认道:“我看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