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伤得重吗?请大夫了吗?”沈乘月起身,“我去看看!”
“快去吧,”沈瑕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姐姐要的那只绣着小黄狗的帕子,我待会儿就能给你绣好。”
沈乘月觉得她的语调有些奇怪,回头看她:“你怎么了?”
“听说那客人很凶,把小桃姑娘吓晕过去了!”那丫鬟又道。
“我这就去看看,”沈乘月连忙与沈瑕告别,“等我回来再和你聊!”
“……”
沈乘月策马,一路奔袭。叛乱初初平定,樊城和云城的援兵不好多待,得了赏赐便离了京,五城兵马司、巡捕铺、城门吏则都在接受盘查,街上巡视的官兵远比以往要少些,百姓也要少些,让她能够加快速度奔驰。
她的产业还未重新开张,沈乘月拐进街口,并未看到有人围堵闹事,她匆匆下马,就在楼门口撞见了指挥着大家赶猴子的小桃,后者见到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小姐,这群猴子泡温泉泡上瘾了,不好管啊,不然干脆在它们的房间里修个池子算了!”
“小桃?”沈乘月打量着她,“你没受伤?”
“受什么伤?”小桃茫然摇头,“没有啊。”
“今日可曾有人来闹事?”
“没有,好好的大小姐为何突然问起这……”
“沈瑕!”沈乘月反应过来,来不及和小桃多说一句,脚步匆匆,一跃上马,重新往沈府的方向驶去。
沈瑕支开自己是要做什么?!
她丝毫不怀疑妹妹有本事搞桩大事出来,所以她的马很快。
杏园位于沈府里侧一个僻静的角落,离正门颇远,倒是离侧门稍近些,沈乘月便直接策马取道通往侧门的小巷,到了近前,一眼望见门户大开,门里有个人趴伏着,身下洇开一大片血迹。
沈乘月通过服色认出了此人的身份:“爹爹!”
马匹还未彻底停下,她已经松了缰绳,几乎是滚下马去,抢到近前,手指搭上了沈照夜的脖颈,察觉了经脉的跳动和呼吸的起伏,万幸……他还活着。
侧门口平日也有侍卫守门,此时却不见踪影,不知是否也被沈瑕支开了。
“我……没事,”沈照夜半睁开眼,抓住了她的衣袖,声音微弱,“快、快带人去……去追你妹妹,不、不能让她和夷狄人离开!”
“快来人!叫大夫!”沈乘月手指发着颤给他把脉,用了平生最大的音量,喊得声嘶力竭,“来人!”
隔壁院子做活的几名丫鬟小厮听到声音急急赶来,见状大惊,有人上前扶住沈照夜,有人奔跑着去请大夫。
“别管我,快、快去,”沈照夜催促,“带上人手……”
沈乘月一狠心:“好,我去!”
她摸了摸脸,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夷狄人,夷狄人……
京城再乱,也不容夷狄人大摇大摆在街市上来来回回,他们一定会随沈瑕从地道离开。沈乘月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为何还能思考,她清楚地道在城外的出口位置,连忙策马走官道追赶而去。
她纵马奔袭,感觉到烈烈风声在耳边呼啸,让她听不清自己脑海里的声音。这一路,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追出城外,时间恰好,正正看到沈瑕带着几名男子策马离开的背影。
“沈瑕!”她大喊了一声。
沈瑕没有回头,倒是她身后的男人回首看了一眼,沈乘月观其长相,高鼻深目,的确与中原人有异。
几人的马不知是否从夷狄带过来的,高大骏伟,竟比沈府的马快上一些,沈乘月绝望地发现两方同时奔跑,只能逐渐拉大距离。
“沈瑕,你说你的名字取自‘美玉之上一点瑕’,你是真的信了是不是?”沈乘月高声嘶吼,“我问过祖母了,那是‘宁有瑕而为玉,毋似玉而为石’!”
沈瑕的背影僵了一僵,待马儿又拉开了些距离,她才回首露出小半个优美的侧脸,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却不是“姐姐”,而是夷狄语的“放箭”。
她话音落下,身后男子已经搭弦开弓,一只箭矢如流星般,向沈乘月疾射而来。
第80章 千里自同风
“爹爹,”沈乘月坐在沈照夜床边,“你今日好些了没?可还疼得厉害吗?”
“好些了,”沈照夜面色尚有些苍白,“你大哥刚刚来探望过。”
“我知道,我在门口碰见大哥了,聊了几句。”
老夫人这几天也忍不住哭了几场,沈乘月和匆匆赶回来的沈岫白几乎每天都在轮流劝慰。
“他很难过,始终不明白瑕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沈照夜摇了摇头,“我告诉他,大夫都说没刺中要害,没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我教过她如何避开要害。”
沈照夜顿了顿:“你教的?”
“她想学,我就教了,我当时不知道她是准备用来刺你的,”沈乘月连忙解释,“不过……教了是好事啊,您并无大碍,我若没教过,万一她下手没轻没重呢?”
沈照夜掩面叹息:“有没有可能,你若没教过,她压根就不会冒险捅我呢?”
沈乘月低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沈瑕那样聪明,沈乘月如果不教,她大概会想出其他方式来取信于夷狄人。
沈乘月其实也觉得,沈瑕对父亲,不会那么绝情。那一日侧门口的两个府兵,其实也是被她支开的,不然夷狄人其实也不会在意多造两条杀孽。
“瑕儿她……”沈照夜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长叹,“唉……”